從來不是七妹的對手,七妹只要伸直一隻手掐著他的脖子,他那短短的胳臂漫天揮舞,也夠不著七妹。他乾脆不搶被子了,光著身子躺在那兒,任由七妹罵,就是不開腔。
兩人鬧得動靜大了,外面有吳家人咳嗽的聲音。七妹歷來都是家醜不外揚,外面一有動靜,她就不說話了,狠狠地掐了四斤兒幾下,說:“明天早上再跟你算賬。”給他蓋上被子,讓他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四斤兒在被子裡一個勁兒地抖起來了,七妹嚇醒了,伸手一摸,四斤兒渾身都是冷汗。七妹趕緊給他加了一床被子,
四斤兒還是發抖。七妹穿衣起床,找了一塊生薑,捅開爐子給他燒薑湯。
燒好薑湯,一口氣就給四斤兒灌了一大碗。他就開始出熱汗了,一個勁地說:“熱——熱——”把被子都踢開了。接著就說胡話:“他媽的,你抓我,我不怕你!你抓我,我不怕你!什麼鬼我都不怕!還怕你狐仙?”
“啊?狐仙!”七妹害怕了。她俯身仔細看,發現四斤兒臉上的抓痕不像是人抓的,是細細的三道。
她問:“四斤兒,你臉上到底是怎麼搞的?好像不是人抓的。”
四斤兒眼睛睜不開,答非所問地說:“什麼都瞞不住我,什麼都別想瞞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看你還藏多久。”
四斤兒不停地說著胡話,七妹只得緊緊地抱著他,像抱著自己的兒子。
四斤兒鬧了一陣子,渾身上下像被水澆過一樣,慢慢睡著了。
七妹用乾毛巾把四斤兒渾身上下擦了一遍。四斤兒又開始說胡話,不過這次是輕輕地說。七妹聽不清他說什麼,只得緊緊地抱著他,一直抱到天亮。
四斤兒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見老婆抱著自己,閉上眼睛,又睡著了。等他睡熟以後,七妹將他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她還要照顧兒子小三子。
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晚上。
晚上,四斤兒又發燒了,他突然坐起來,指著蚊帳頂說:“什麼東西跑過去了,你還想來抓我?”
七妹哭了起來:“四斤兒,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們孃兒倆啊。”
小三子站在床前順著四斤兒手指的方向看,看了一會兒,說:“爸,那兒什麼也沒有啊。”
四斤兒出事的訊息,當然瞞不住老宅裡的人,甚至四斤兒說了什麼胡話大家都知道了。熱心人又來了,當然也有抱著好奇心來探究竟的。謝慶芳還出主意教七妹,如果四斤兒再說胡話,就掐他的人中,還做樣子給七妹看。她狠狠掐著四斤兒的鼻子正中,一會兒就掐出一個深深的指甲印,掐得四斤兒直哼哼。
七妹看著四斤兒臉上的抓痕說:“這道血痕這麼細,肯定不是人抓的。”
謝慶芳說:“我看也不像是人抓的。”
成虎也來了,他看了看四斤兒臉上的抓痕,說:“會不會是黃鼠狼?”
四斤兒目光呆呆的,搖搖頭:“狐仙,白色的。”
謝慶芳聽了,下意識地抬頭看看房梁,然後就逃避似的回家了。顯然,她怕狐仙,她家還有一個被狐仙嚇成半身不遂的丈夫。
七妹像被傳染了似的,也抬頭看著房梁。真怕再遇上狐仙,誰遇上誰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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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宅的二進處在宅子的正中,過去一般是大少爺住的,一家之主老爺和太太住在三進。也有人家人丁不旺,老爺太太住二進,少爺住一進,小姐住三進,呈轎子式,意思是兒女抬著老爺太太。如果老爺太太住三進,那麼小姐們就住在三進的樓上,所以三進的設計就比較注意私隱。
從大門到二進,除了有廳堂的隔柵門,幾乎都是通的。從二進到三進就不一樣了,經過廳堂,繞過照壁,穿過虎皮門,進入一個小天井,三級臺階後又是一道門。這道門很結實,黑色,鐵門環,門邊包著鐵皮,從裡面插上門閂,外面的人根本進不去。但是這道門已經多年沒有關過了,老宅裡住了這麼多人,如果關上,出出進進就很不方便。
進入這道門,是一個“回”字形的連廊,連廊的中間又是一個天井。如今儲存完好的徽式民居中,一般都沒有連廊,只有大家族的祠堂裡才有,因為祠堂比民居要大,彙集的人多。可當年的齊府裡就設計有連廊甚至有雨廊,連廊和雨廊是為了主人在雨天行走不淋雨而設計的。西邊連廊有一個樓梯,樓上住著的就是何惠芳。
這天,茉莉被成虎接回家,晚上和母親何惠芳一塊吃飯。茉莉長大以後漸漸懂事了,理解母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