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部分(3 / 4)

小說:園青坊老宅 作者:蝴蝶的出走

船,任江風吹散她一頭亂髮。

張奶奶到江邊來洗衣,看到月清坐在石頭上發呆。她知道月清家的難處,勸她說:“想開點,日子就是這麼過的,十家就有九家難。當年我家那死鬼走的時候,我也想和他去,但還不是過來了嗎?後來紅杏生孩子死了,我不也過來了嗎?如今外孫儘管有殘疾,我不也是把他帶大了嗎?一人一個命,一人一個活法。你還有兩個女兒三個兒子,將來自有兒孫福的,往遠處看吧。”

看著滿頭白髮歷經滄桑的張奶奶,月清心裡一下豁然了。她想起婆婆在世時,經常給她講的一句話:“人家騎馬我騎驢,回頭看見推車漢。你騎著驢的時候,看見前面騎馬的跑得快,可是你回頭一看,還有老漢在後面一步一步地推著車呢。”

看著眼前的張奶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外孫還是個二傻子,人家不也好好活著嗎?我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呀,還愁什麼呢?咬咬牙,只要兒子長大了,就可以享兒子們的福了。想到這兒,月清心境亮堂了。

三個兒子支撐著月清度過最困難的時期,三個兒子是月清的精神支柱。如今兒子們長大了,自己不僅沒有享到兒子們的福,卻變成了兒子們的負擔了!

月清在地上躺了好久,家裡沒有人,她只能等待著體力的恢復,也在此時把昨天一夜想過的事又想了再想。然後,她慢慢地扶著床前的一張椅子爬了起來,走到條桌旁坐下,從抽屜裡摸出一支鉛筆,一張紙,開始寫起來。

多年沒拿過筆了,月清感到筆很重,一下就把紙給戳破了。她苦笑笑,當年成績優秀的女中學生,如今連字都不會寫了。她又從條桌肚子裡摸出一本書墊在紙下面,是那本她曾經最心愛的《少年維特之煩惱》。

月清在寫一封信,留給自己三個兒子的信。她用生命的最後力量,一筆一畫地寫著:

同年同月同日而生的吾兒:

當年母親生下你們,是希望你們能成才,為了邵家也為金家爭光爭氣。如今卻因家境不好,房子太小,使你們同室操戈,我很痛心。

我想了幾天,覺得辦法還是有的。老房子拆了以後,政府肯定要還給我們新房子,雖然不能指望能分給我們家兩套房,但我們家有五口人,四個成年的孩子,將來還給一套三室的房子是可能的。這樣,讓二姐素梅搬到學校去住,你們三兄弟就一人有了一間房,也基本可以滿足你們結婚的需要了。

我已經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又得了這麼一個頭暈的毛病,整天躺在床上,連為你們燒飯都不行,活著就是一個累贅了。我也活夠了,不能總這樣躺在床上,像你們父親那樣讓人來伺候,讓我和你們的父親相會去吧。

我走了,不要去找我。古人說:青山處處埋忠骨,我一介婦人哪兒不能長眠?這樣,也可節省一筆喪葬費。現在家裡還剩有兩千零十五元,五元繳這個月的電費,剩下兩千零十元你們三兄弟平分,我算了一下,一人可分六百七十元。

孩子們,母親最後只有一個願望,不要忘了你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胞兄弟,相親相幫最重要,切切。

不用悲傷,我走得很快活。

母親月清親筆

月清把一張紙上寫得滿滿的,寫的時候很平靜。月清寫得一手秀麗的小楷,雖然多年沒有寫過字了,但當年習字的功底還在,紙上的每一個字都筆透紙背像刀刻的一般,深深地印在下面的書上。月清想盡善盡美地表現她的文字功力,連最後一個句號也畫得很圓。此刻,她又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穿著學生服坐在窗前習字的女中學生。

寫完信,她從枕頭套裡掏出一箇舊信封,把信封裡的錢又數了一遍,又從自己褲子口袋裡掏出那十五元錢,然後將它們分成三份,連同那封遺書一起放在自己的枕頭上面,讓孩子們回來一眼就可以看見。

做完這一切,月清開啟衣櫥想找一件像樣的衣服穿上出門。可找了半天,竟然找不到一件沒有補丁的衣服。最後還是穿上了那件紫色的春秋衫,當年爬了蠶以後,她就不敢再穿,只有它還沒有破。然後又梳梳頭,由於多日睡在床上沒有梳過頭,頭髮已經打結了,竟把那塑膠的梳子別斷了。月清把滿頭灰白的頭髮抹抹順,就出門了。

拿定主意想死以後,這幾天月清就一直在想怎麼死法。喝醃菜的滷水不行,滷水死得慢,容易被家人發現。服毒也不行,誰能保證街上賣的老鼠藥是真的?上吊,只有上吊這一種辦法了,想想還是不行。自己死在家裡,孩子們還怎麼在這個家裡住?最好死得乾乾淨淨的,不拖累孩子們,不讓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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