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2 / 4)

小說:山南水北 作者:辛苦

,清清晰晰地大喊一聲“哥們兒你怎麼這樣狠心”?

或者,它會不會眨巴著眼睛,流出一泓無言的淚水?

那一天正越來越近。

25 無形來客

我的狗突然大吠不已。我趕過去,什麼也沒發現。院門外既沒有人影或腳步聲,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狗的目擊之處,只有尋常的圍牆和老樹。

這條狗看見了什麼?什麼事使它惶惶不安?

主人很可能覺得畜牲無事自擾。其實,人沒有看見的東西,狗不一定就看不見。即便人與人之間,視覺也並非一致。我們都知道,吸毒者,夢遊者,昏熱者,有特異官能者,都能在特定情況下看見諸多幻影,我母親在重病高燒的時候,就能看見一些陌生人,直到燒退才會幻影消失。進一步說,在人與人之間視覺有異的時候,也不能說正常人所見就是對的。正常人看到的水中斜影就是失真,看到的海市蜃樓更是假相,沒有框格接縫的電影畫面同樣是出於眼球的錯覺。若沒有必要的裝置,紅外線、分子結構以及暗物質,我們周圍真切存在的很多東西,都在我們的視覺之外。

人其實一直是半盲,沒有資格嘲笑狗。我憑什麼可以認定剛才那條狗是無端大吠?也許有一種我看不見的東西來了,不久又走了;或者降臨了,不久又飛昇了;或者聚合了,不久又消散了——誰知道呢?

院子裡空空蕩蕩,只有這條狗在到處嗅著,不時噴出一個響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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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晴晨聽鳥

每天早上我都是醒在鳥聲中。我躺在床上靜聽,大約可辨出七八種鳥。有一種鳥叫像冷笑。有一種鳥叫像悽嚎。還有一種鳥叫象小女子鬥嘴,嘰嘰喳喳,雞毛蒜皮,家長裡短,似乎它們都把自己當作公主,把對手當作臭丫環。

呵嗬嘿,呵嗬嘿,呵嗬嘿——這大概就是本地人說的“懂雞婆”了,聲音特別冒失和莽撞,有點弱智的味道,但特別有節奏感,一串三聲聽上去就是工地上的勞動號子。它們從不停歇地扛包或者打夯,怕是累壞了吧?

我知鳥甚少,平時只能辨出最常見的麻雀、鷓鴣、燕子以及喜鵲。有一種小鳥的眉毛呈黃藍黑數色,豔麗多彩,針挑線綴的一般,想必是人們說的畫眉。另一種多黃羽,經常棲在我的窗臺,想必是古人筆下常見的黃鸝。農民還教我認識了一種“鐵哨子”。它們全身烏黑,比樹蟬大不了多少,經常密密地停棲在一枝蘆葦上,像一長串冰糖葫蘆在風中搖盪,更像一長隊孩子消受著翹翹板。

但它們此時不是在過兒童節,只是在忍受餐前的飢餓,一心一意地盯著雞場裡的穀粒,眼巴巴地希望雞群趕快退席,讓它們也去吃上兩口。

每次我路過菜園,腳步聲都會驚動幾個胖大傢伙,突然從瓜棚豆架下撲啦啦地騰飛而去,閃入高高的樹冠。它們是野雞無疑,在秋天尤其是肥碩厚重,重磅肉彈拉出一道道黑光,鬧出的動靜很大。我無法看清它們,只聽到它們在樹葉裡叫聲四起,大概是對我的剛才的突然侵擾憤憤不已。

哥們兒,在他腦袋上拉泡屎怎麼樣?……我幾乎聽懂了它們的大叫。

因為鳥太多,我們的菜園一度陷入危機,幾乎維持不下去。尤其是初春之際,青菜鳥一來就密不可數,黑了一片天。我家豆角種了三道,還是留不下幾粒種籽和幾棵苗。飢鳥狂食之下,菜園成了它們的公共食堂,殘羹剩飯寥落無幾。到後來,我們派出了兩個張牙舞舞爪的稻草人,拉起了防鳥保苗的大網,蓋上了防鳥護籽的枝葉,各種空防措施相繼到位,才勉勉強強度過了最危險的瓜菜發芽期。

找來幾頂破草帽戴在草木叢中,也是一個好辦法。不過這辦法既嚇鳥,也能嚇人。一位從城裡來的朋友,一進我家院門不禁神色緊張,因為他一眼瞥到叢林中閃爍的草帽,以為這裡伏兵遍地,一場血戰隨時可能發生。

他說,飢漢不知飽滿漢飽,他在城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來只知道無鳥之憾,卻不知道鳥多之愁。

27鳥巢

間伐竹木的時候,我發現林子裡有很多空鳥巢。它們靠草須和油泥編織而成,絲絲入扣,環環相結,內壁光潔,外圍粗松,隱約透出鳥雀涎液的酸腥氣息,完全是精美的工藝品。一些朋友來鄉下看我,給我帶來食品什麼的。作為回贈,我就給對方一個鳥巢,常常使他們大為驚歎喜愛不已。

這些鳥巢能使人類慚愧。人有一雙手,有起重機、推土機、打樁機、電焊機等各種工具,給自己築一居室尚且不易。鳥只有一張嘴,全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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