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3 / 4)

小說:山南水北 作者:辛苦

自己這條命是呵子給的。他把呵子葬在山上,說自己老了以後也要葬在那裡。

茶盤硯的呵子們 我跟著村長去茶盤硯清賬,剛翻過嶺,見到村子的一角,就遠遠聽見一片狂吠。我免不了有些心虛,趕緊在路邊折了一根樹杆,緊緊捏在手裡。奇怪的是,我們進村的時候,那些狗反而一聲不吭了,黃的黑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一起迎上來,圍著我們使勁搖尾巴,嘴裡都橫叼著一截樹枝,像齊刷刷地都插著一支牙刷,讓我頗為奇怪。

我問村長,這些狗為何都叼著樹枝?

對方見多不怪,說有這回事麼,回頭看了看,確認了我說的是實,這才說:這些狗從來都是這樣的,看見賊就開咬,看見客就封嘴巴。

一位農婦捂著嘴笑,“它們怕你嚇著了!”

我大吃一驚。世上還有這等善解人意的狗?居然像古代的軍隊銜枚夜行,還懂得以枝封嘴安撫客人?它們是不是經過了某種訓練?

村長說:沒有呵,茶盤硯的狗都是這樣的,生下來就是這樣的。

“其它村的狗也是這樣麼?”

“那倒不一定。有這樣的,也有不是這樣的。”

43 山中異犬(2)

我帶來的三毛是個洋種,與這些狗一見如故,玩得興奮異常,很快就與它們打成一片和攪成一團。我原來擔心這些狗會欺生,一直給三毛套著狗繩,隨時準備將它解救脫險。我沒料到呵子們對三毛十分友好:互相嗅嗅屁股,相當於通報姓名;互相搖搖尾巴,相當於握手禮或者貼面禮;一直沒吐掉嘴裡的樹枝,相當於劍入鞘,槍退膛,大炮蒙上炮衣,軍隊解除戰鬥狀態。有一條大狗是後來的,朝著三毛咧咧牙齒,沒有真咬。大概是一時沒找到樹枝,它急得滿地亂竄,後來不知從哪裡叼來一根鴨毛,在我們面前轉來轉去,待我們看清楚了,才意猶未盡地離去。它肯定是要讓我們看清它的橄欖枝,明白它和平主義的宣示。

自從到過茶盤硯以後,三毛一有機會就要竄出院門,就要朝茶盤硯方向狂奔,對我的喝止充耳不聞。不過,去就去吧。我現在不太擔心它的安全了,因為那一群狗友禮貌周全,不可能傷害客人。

有意思的是,三毛從那裡回來的時候,嘴裡也叼著一根草,在我面前搖頭晃腦,一展它的學習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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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三毛的來去(1)

三毛原是一條流浪狗,其名取自《三毛流浪記》。當時蔣子丹、林剛夫婦深夜回家,碰上一場大雨。快到家的時候,他們看見三毛在冷清無人的街燈下亂竄,全身又是泥又是水。

它肯定是找不到家了。林剛放慢車速,觀察了它一段,心一軟,拉開了車門。“要是有緣,它就會上車來。”他後來這麼說。

三毛對汽車似乎不太陌生,回頭看了看,縱身一躍,連泥帶水就上了車——這就進入了我的生活。

回家後給這個爛布團洗澡,梳毛,餵食,他們收留了三毛。但問題是,他們家有一隻貓,嚴守每家一個孩子的原則,無論如何容不下新寵,一見三毛就怒髮衝冠全身發抖,沒有調和妥協的餘地。

無奈之下,蔣子丹把我和妻子召去,千言萬語培育我們的愛犬之心,甚至說到了托爾斯泰和昆德拉的狗,其目的不言自明。

我倒沒什麼,養條狗就養條狗吧。雖說出外遛狗時稍有犯罪感,好像自己已經穿戴著小禮帽和長馬褂,成了呼鷹走馬蓄雞鬥蟲的紈絝一類,但硬著頭皮,頂一頂也就過去了。“受人之託”和“組織攤派”之類的廢話,後來也用不著再說。但我妻子從小就怕狗,更有酷愛整潔的毛病,衛生專制主義之下,幾無三毛的活路。她聞到三毛的氣味時要說三道四,掃到三毛的毛髮時也要說三道四,見三毛跳上沙發或者床鋪,更似天塌了一般,怒不可遏,聲色俱厲,一心要消除這個置全家於萬劫不復的亂源。最後,她逼著我聯絡了另一家,一定要把三毛送走。

送走之前得把三毛洗刷一番。蔣子丹來給它洗澡,洗著洗著叭嗒一聲,眼淚就掉到了澡盆裡。我妻子嚇了一跳,不看僧面看佛面,等三毛洗完了澡,不再提送走一事,任我含含糊糊地把小狗窩藏下來,算是不了了之。

我一直相信三毛可以聽懂人語。我們後來到鄉下,一說到老鼠,它就去看老鼠洞;一說到雞,它就往雞塒裡跑。所以我相信它一直聽懂了我妻子的數落,聽懂了妻子對我人犬不分同流合汙的的各種譴責。每到這時候,它就縮頭縮腦,下巴緊貼前爪,一付等著捱罵的呆樣。要是鬱悶升級,就夾著尾巴鑽到木櫃下,賴在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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