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哈娃,出來!”
兩人正在爭執,又聽得馬登月一聲斷喝,我還沒反應過來,哈娃已衝出大門,大叫道:
“哈娃來也!”
“來得好!”
馬登月也大叫一聲,回頭看看哈娃,笑問:
“哈娃,有人要咬你的牛牛,你怕不怕?”
“不怕!”哈娃昂頭挺胸,把襠部極力突出去。
“好娃!”馬登月讚一聲,用煙鍋指指海豁豁,又指指哈娃,對海豁豁說,“你不是要咬哈娃的牛牛嗎,來呀,咬啊,娃娃牛牛壯陽哩。”
海豁豁早已飛紅了臉,在那磨磨嘰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馬登月厲聲說:
“咬啊?”
人們都笑,葉兒也抿嘴笑。不見海豁豁的動靜,馬登月裝滿一鍋旱菸,抽著了,用煙鍋天上地下劃拉一圈,大聲說:
“豁豁侄兒,你聽著,機會可是給你了,讓你咬哈娃的牛牛你不咬,過了這個村再沒這個店,你要是敢在哈娃頭上刨土土兒,就是日我馬登月的屁眼哩,咱可把話說在前頭,勿謂言之不預也!”
那次事件後,我和哈娃成了真正的好朋友,除了晚上睡覺,除了吃飯,都在一起。葉兒和馬登月的關係似乎有些改善,但馬登月老了,真的老了,他說他嫖了一輩子風,嫖不動了。女人的那個東西真是好東西啊。他嘆息說。兩人在村裡偶爾見面,葉兒還會紅著臉,輕聲打個招呼:
“吃了麼?”
“吃了。”
“好著麼?”
“還好。”
就這麼簡單,就這麼平淡。有一次,葉兒還給馬登月送來一雙手織的羊毛襪子,給襪子時,葉兒是雙手給的,臉紅了,偏了過去,馬登月是雙手接的,他兩眼在盯著葉兒,只看見了她的半面臉,他說:
“你還有心的。”
“天涼了,不要凍著了。”
我看見了這一幕,村裡好多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剛來村沒幾天的年幹部也看到了。我對哈娃的好感和依賴,大多來自村裡的夥伴不跟我倆耍了,大人都給自家的孩子安頓說,離那兩個貨遠點,那是兩隻毒蟲,狼種啥時候都是狼種!杏娃被我倆打壞了,在自家炕上睡了半個月,赤腳醫生向二桿子都來過兩趟哩。村裡人得了病,小病,自個扛扛就過去了,扛不住,才叫向二桿子來,吃上他開的幾個西藥片子,人快要不行了,才往縣醫院送,不幾天,人拉回來了,喪事就辦上了。還好,向二桿子這次大出風頭,把杏娃的病治好了,人都說,人家向大夫有兩下子哩。我和哈娃相依為命,我還是那樣討厭他,鄙視他,但我又離不開他。我倆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有糖了,雖然我知道哈娃也有糖了。
哈娃好似老遠就聽見了我的腳步聲,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慢個悠悠走路,猛抬頭,他杵在我面前,呼地伸出一隻手來,大喊:
“吃糖!”
“吃糖!”我的手心也捏著一顆糖的,也伸出手,喊了聲。我倆相視大笑。他把糖順過來,說你吃這個,我也把糖順過去,說你吃這個。多麼甜的糖呀,我倆幸福地吮著,跳著,喊著,手拉手朝海豁豁家跑去。
我們要看他是如何一刀殺死一頭活豬的。
青白鹽 七(1)
村裡人說,海豁豁的老先人把人虧了,人問把啥人虧了,人卻把嘴包的緊的跟豌豆,搖頭搖手不說。其實,人都知道呢,不願意說罷了。那個虧人的人就是馬正天的賬房海樹理,他把他的東家馬正天虧了。馬正天那天晚上是把風頭出足了,八百腳戶簇擁著他,離開隴東府衙,一路嘯叫著,把整個西峰街都沸騰了。官民最終沒有打起來,而民一方撤了回來,說明官答應了民的請求的,率先開啟柴門湧上街頭的是八百腳戶的妻子兒女,明天他們的養家人,又可挑著擔兒,北上六百里地,把塞上的青白鹽,一馱馱挑回來,到西峰交給鹽店後,再由另一撥人,再南行六百里,販往關中,銷往西府寶雞、東府西安,一家人的生活雖說是飢一頓飽一頓,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也總是一種生活呀。可恨這狗官府沒事找事,非要把一樣的鹽分為青引白引,馬家年家是鹽業大戶,資本雄厚,壟斷著主要市場,腳戶人家小本賣買,在兩大家的夾縫中尋些生活。馬年兩家都是鹽業巨頭,經過幾代人的明爭暗鬥,驢踢馬咬,當然,還有精誠合作,大體上劃定了勢力範圍,年家控制以寶雞為中心的西路,以西安為中心的東路落入馬家之手。零散腳戶的生意空間只剩下遠離大道和中心城鎮的邊遠地區。就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