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頂,一切用來迷惑人心的岔路,就都形同虛設。
“嗚嗷”一聲,那亭頂上竟然蟄伏著一隻兩人高的灰色巨熊。燕歌行落地,巨熊便迎面撲來,身體厚重如山,一撲即中,將燕歌行壓在下面。
唐晚一怔,那巨熊來得太急,燕歌行沒有任何反應時間,遑論擇地躲避,就像是迎上去給巨熊撲倒一般。
“壞了!”唐晚暗叫,“原來亭前的道路是幌子,佈陣者已經設下了嚴絲合縫的連環圈套,把燕歌行所思所想都摸透了。他以為是破陣,實際卻是進入了另一層更陰暗的圈套裡。”
那日本女子織魂在亭上現身,吹口哨數聲,四面廢墟里陸陸續續冒出十幾只巨熊,在斷壁前後遊走。
這種“巨獸之陣”在奇兵陣法的古籍中出現過,做為“摸骨術”的傳人,她只見過佈陣者實際豢養巨獸,令其長期保持半飢餓狀態,一旦有人闖入,即群起攻之,將其撕成碎片。只是,古籍中從未記載過,這種“飼養巨獸”的方法竟然可以用幻象來代替。也就是說,幻戲師織魂已經把實物與幻象融為一體,不必真正花費人力、物力、財力去豢養巨獸,只憑自己的超強意念,就能無中生有,空水建樓,空樓佈陣,空陣喚獸,空獸殺人。
由此可見,日本異術師雖然偏居孤島,卻能隱忍淡定,對任何一種奇術的鑽研都到了登峰造極之處。由一戰、二戰中該國在亞洲一枝獨秀的表現就能得出推論,這個民族的未來無可限量,任何時候都不容小覷。
唐晚自嘆弗如,也無法破陣救人,只能眼睜睜看著燕歌行死於織魂的大熊重壓之下。
“你們中國人,往往吹噓得很厲害,實際卻沒有任何真本事,都只是沽名釣譽之徒,不值一提。放眼全球,只有我日本大和民族的奇術才是天下第一……”織魂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失望與悵惘,有說不盡的無敵寂寞之意。
唐晚反駁不得,暗自懊悔自己沒能攔住燕歌行,以至於令他羊入虎口。
一代奇書《封神演義》中曾記載過,許多正道奇術師在對陣中過於輕敵,瞬間喪命於敵人設下的陷阱之中,亡魂直飛封神臺而去。書中批示,死亡全都是他們的命數,但在唐晚看來,真正的修行者不會胡亂託大,必定小心謹慎,愛惜自己的羽毛,才能十年不死,百年不殆,最終踏上千秋不朽之路。
“今日,也是你的死期,不可能任你白白地觀賞了一出殺人好戲——”織魂出現在亭前,衣袂飄飛之際,左右兩側的歧路之內鬼影晃盪,不知藏著幾百幾千夜叉惡鬼。
唐晚已經想好了退路,不往曲水亭街老宅這邊來,而是徑直向東,原路退卻。在東面,至少還有明湖路派出所的警察和市立醫院的保安,再不濟,他們也能擋上一陣,比普通百姓更具戰鬥力。如果她逃向老宅,等於是將戰火引向我,把我一併拖進危險境地。
織魂雙臂緩緩舉起,驟然向前一揮,鬼影紛紛亂閃,瞬間便衝出百花洲。
唐晚向後急退,所幸鬼打牆的詭異力量已經消失,她的腳下毫無羈絆。
她眼中看見,至少有數十隻青面獠牙的夜叉由百花洲裡衝出來,身體約一人半高,除了脖頸上的鬼頭,臂上、腿上又各長著七八個鬼頭,一起齜牙瞪眼,口中嗬嗬不停。夜叉追擊速度極快,她只跑出二十步,夜叉已經追到背後。
“夜叉只是幻影虛像——”她雖然如此告訴自己,但卻很明顯感到,夜叉已經捉住了自己的手臂,奔跑越來越費力,步伐也越來越慢。
她用眼角餘光瞥見,追到最近的一隻夜叉距離她只有一尺,獠牙幾乎觸到了她的鼻尖。
如果這是噩夢,唐晚只需積攢力氣大叫一聲,就能從鬼影團團中倏地逃離,一躍而起,揮開一切恐怖幻象,重新回到陽光明媚的世界裡。可是,這是噩夢嗎?唐晚無法明辨,也不敢毫不在意地將其歸為噩夢,一閉眼就隨它去。這一刻,她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死亡,身前的地上似乎已經張開了一個直通地獄的深淵巨口,再向前一步,就會被那巨口瞬間吞噬,陷入絕望的滅頂之災。就算她不走,背後、左右的夜叉惡鬼也會將她推進地獄,與濟南城裡這花花世界陰陽永隔。
唐晚感受到了今生從未有過的恐懼,因為她清醒地知道,這是活生生的現實,不是噩夢。
“你們中國人的命運,始終掌握在他人手中,空有九千六百萬大好河山,卻只用來放牧肥羊……亞洲大陸,強者居之,我大和民族是全世界種族中的最強者,怎麼可能永遠隱居孤島……從現在起——”織魂的聲音突然停了。
唐晚身邊的夜叉也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