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口痰,外殼兒也骯裡骯髒。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得開。是誰發現的?它們就靠從丟棄的殘羹剩飯和下水道的汙物長肥的。就著紅岸餐館的牡蠣喝香擯酒。倒是能促進性慾。春藥。今天早晨他還在紅岸餐館來著。在飯桌上他活像一隻老牡蠣,一到床上身子興許就變年輕了。不,六月沒有“r”字,所以不吃牡蠣。可有些人就是喜歡吃發黴的食品。變了質的野味。用土鍋燉的野兔肉。得失逮只野兔。中國人講究吃貯放了五十年的鴨蛋,顏色先藍後綠。一桌席上三十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好端端的,吃下去就攙在一起了。這倒是一篇投毒殺人案小說的好材料。是大公爵利奧波德嗎?不,嗯。要麼就是哈布斯堡王室後裔的一個叫作奧托的人吧?是誰淨吃自己脖頸後面的頭皮呀?那是全城最廉價的午飯啦。當然嘍,是貴族們,接著,其他人也都跟著趕起時髦來。米莉也說石油加麵粉好吃。我自己也喜歡生麵糰。據說,為了怕跌價,他們把捕到的一半牡蠣又丟回大海里去啦。一便宜就沒有買主啦。魚子醬。那可是美味。盛在綠玻璃杯裡的萊茵白葡萄酒。豪華盛宴。某某夫人。敷了脂粉的胸脯上掛著珍珠。高貴仕女。上流社會的名流。這幫人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總點些特殊的菜餚。隱士則吃大盤大盤的豆食,這樣好抑制肉慾的衝動。想了解我的話,就來同我一道就餐吧。王室御用的鱘魚。屠夫科菲從名譽郡長那裡獲得獵取森林中鹿類的權利。他將半頭母牛孝敬了郡長。我曾瞥見擺在高等法院法官府上廚房裡的野味。戴白帽的大師傅活像個猶太教教士。火燒鴨子。帕穆公爵夫人式波紋形包心菜。最好寫在選單上,好知道你吃了些什麼。藥味重了就會毀了肉湯。我有親身體驗。把它放在愛德華牌湯粉裡做調料。為了他們,把鵝像傻瓜般地填喂。將龍蝦活活地扔進沸水裡煮。請吃點雷鳥。在高階飯店裡當個侍者倒也不賴。接小費,穿禮服,淨是些半裸的夫人們。杜比達特小姐,我可以給您再添點兒擰檬汁板魚片嗎?好的,再來點兒,而且她真地吃了。我估計她必是胡格諾派教徒家的。我記得有位,杜比達特小姐曾在基利尼住過。我記得法語dudela。但也許這就是同一條魚哩,穆爾街的老米基·漢隆為了掙錢,曾把手指伸進那條魚的腮裡,開了膛掏出內臟。他連在支票上簽名都不會。咧著嘴,只當是在畫一幅風景畫呢。默哎邁克爾,哧哎漢。像一大筐翻毛生皮鞋那樣愚蠢,卻偏偏稱有五萬英鎊。
兩隻蒼蠅巴在窗玻璃上,嗡嗡叫著,緊緊膘在一塊兒。
熱烘烘的葡萄酒在口腔裡打了個轉兒就嚥下去,餘味仍盤桓不已。把勃艮第葡萄放在榨汁器裡碾碎。曬在炎日下。好像悄悄地觸控一下,勾起樁樁往事。觸到他那潤溼了的感官,使他回憶起來了。他們曾躲藏在霍斯那片野生的羊齒叢裡。海灣在我們腳下沉睡著。天空。一片沉寂。天空。在獅子岬,海灣裡的水面發紫,到了德魯姆列克一帶就變成綠色了。靠近薩頓那邊又呈黃綠色。海底的原野,浮在海藻上那淡褐色條紋。一應座被淹沒的都市。她披散著頭髮,枕著我的上衣。被石南叢中的蠼螋蹭來蹭去。我的手託著她的後頸。盡情地擺弄我吧。哎呀,大好啦!她伸出除了油膏、冰涼柔軟的手摸著,愛撫著我,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凝望著我。我心蕩神移地壓在她身上,豐腴的嘴唇大張著,吻著她。真好吃。她把嘴裡輕輕地咀嚼得熱乎乎的香籽糕遞送到我的嘴裡。先在她口中用牙根嚼得浸透唾沫、又甜又酸、黏糊糊的一團兒。歡樂。我把它吞下了:歡樂。富於青春的生命。她把遞過那一團兒的嘴唇噘起來。柔軟、熱乎乎、黏咂咂、如膠似漆的嘴唇。她的兩眼像花兒一樣,要我吧,心甘情願的眼睛。小石子兒掉下來了。她躺在那兒紋絲兒不動。一隻山羊,一個人也沒有。在霍斯那高高的山丘上面,一隻母山羊緩步走在杜鵑花叢中,醋栗一路墜落著。在羊齒草的屏障下,她被暖暖和和地圍裹起來,漾著微笑。我狂熱地壓在她身上,吻她。眼睛,嘴唇,她那舒展的脖頸。女人那對乳房在修女薄呢短上衣裡面挺得鼓鼓的,怦怦悸動。肥大的奶頭高聳著。我用熱熱的舌頭舔著她。她吻了我。我被吻了。她委身於我,愛撫著我的頭髮。親嘴兒,她吻了我。
我。而我現在呢。
緊緊膘在一塊兒的蒼蠅嗡嗡叫著。
他那低垂的眼睛沿著櫟木板那寂然無聲的紋理掃視。美麗。它畫著曲線。曲線是美的。婀娜多姿的女神們。維納新,朱諾。舉世讚美的曲線。只要到圖書館和博物館去,就能看見裸體女神佇立在圓形大廳裡。有助於消化。不論男人瞧哪個部位,她們全不介意。一覽無餘。從來不言不語。我的意思是說,從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