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不要說!”班塔姆·萊昂斯使了個眼色,“我準備自己在那馬上投五先令。”
“媽的,你要是個好漢,就告訴我們吧,”帕迪·倫納德說,“這究竟是誰透露給你的?”
布盧姆先生一面往外走,一面伸了伸三個指頭來致意。
“再見吧!”大鼻子弗林說。
其他人都掉過頭去。
“就是那個人透露給我的,”班塔姆·萊昂斯悄悄地說。
“呸!”帕迪·倫納德鄙夷地說,“伯恩先生,我們還要兩小瓶詹姆森威士忌,還有……”
“冰塊姜麥酒,”戴維·伯恩彬彬有禮地補充說。
“唉,”帕迪·倫納德說,“給娃娃個奶瓶嘬嘬。”
布盧姆先生邊朝道森大街走去,邊用舌頭把牙齒舔淨。必須是綠色的東西才行:比方說,菠菜。這樣,就能用倫琴射線透視辦法來追蹤了。
在公爵巷,一隻貪吃的狗正往鵝卵石路面上吐著一攤令人噁心的肘骨肉,然後又重新熱切地舔著。饕餮。把吞下的充分消化後,又懷著謝意把它吐了出來。第一次是香甜的,第二次蠻有滋味。布盧姆先生小心翼翼地繞道而行。反芻動物們。這是第二道菜餚。它們用上顎嚼動著,我倒是想知道湯姆·羅赤福特怎樣對待他那項發明的。對著弗林那張嘴去解釋,是白費蠟。瘦人嘴巴長。應該有個人廳或什麼地方,發明家可以聚在那裡,自由自在地搞發明。當然縷,那樣一來,各種怪人就會都來找麻煩了。
他哼唱著,用莊嚴的回聲拉長了各小節的尾音:
唐喬萬尼,你邀請我
今晚赴宴。
覺得舒坦些了。勃良第。能夠提神。最早釀酒的是誰呢?什麼地方的一個心情憂鬱的漢子。酒後撤瘋。現在我得到國立圖書館去查查(基爾肯尼民眾報)了。
威廉·米勒衛生裝置商店的櫥窗裡擺著一具具光禿禿、乾乾淨淨的抽水馬桶,把他的思緒又拉回來了。能做到的。吞進一根針去,盯著它一直落下去。有時又在幾年後從肋骨裡冒出來了。在體內周遊一道,經過不斷起著變化的膽汁導管,把憂鬱噴了出去的肝臟,胃液,像管子般彎彎曲曲的腸子。然而那被試驗的可憐蟲老得站在那兒展示自己的內臟。這就是科學。
Acenarteco。
這裡的“teco”是什麼意思呢?也許是“今晚”吧。
唐喬萬尼,你邀請我,
今天同你共進晚餐,
澤,朗姆,澤,朗達姆。
不對頭。
凱斯。只要南尼蒂那兒順順當當,我就能有兩個月的進項。這樣就有兩鎊十先令——兩鎊八先令左右了。海因斯欠了我三先令。兩鎊十一先令。普雷斯科特染坊的運貨馬車就在那兒。要是拉到比利·普雷斯科特的廣告,那就能掙兩鎊十五先令。加在一起是五基尼左右。打著如意算盤吧。
可以給摩莉買條真絲襯裙,顏色正好配她那副新襪帶。
今天。今天。不去想了。
然後到南方逛逛去。英國的海濱浴場怎麼樣?布賴頓,馬蓋特。沐浴在月光下的碼頭。她的嗓音悠然飄蕩。海濱那些俏麗的姑娘。一個睡意的流浪漢倚著約翰·朗酒吧的牆,邊啃著結了一層厚痂指關節,邊深深地陷入冥。巧手工匠,想找點活兒幹。工錢低也行,給啥吃啥。
布盧姆先生在格雷糖果點心鋪那擺著售不出去的果醬餡餅的櫥窗跟前拐了彎,從可敬的托馬斯·康內蘭的書店前走過去。《我為什麼脫離了羅馬教會》。“鳥窩會”的女人們在支援他。據說,土豆歉收的年頭,她們經常施湯給窮孩子們,好叫他們改信新教。以前,爸爸曾到過馬路對面那個使窮猶太人皈依基督教的公會。他們用的是同樣的誘餌。我們為什麼脫離了羅馬教會。
一個年輕的盲人站在那兒用根細杖敲著人行道的邊石。沒有電車的影子。他想橫過馬路。
“你想到對面去嗎?”布盧姆先生問。
年輕的盲人沒有回答。他那張牆壁般的臉上稍微皺起眉頭,茫然地晃動了一下頭。
“你現在是在道森大街上,”布盧姆先生說,“莫爾斯沃思大街就在對面。你想橫穿過去嗎?眼下什麼過路的也沒有。”
他的手杖顫悠悠地朝左移動。布盧姆先生目送著,就又瞥見普雷斯科特染坊的那輛載貨馬車還停在德拉格理髮館門前。上午我在同一個地方瞥見他那除了潤髮油的頭,當時我剛好……馬耷拉著腦袋。車把式正在約翰·朗酒吧裡潤著喉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