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斧聲燭影千載傳疑
徐鉉見太祖如此震怒,辭旨決絕,曉得江南戰事不是可能請求罷息的,便頓首道:“請陛下息怒!臣回白李煜便了。”
即辭歸江南,將太祖的語意陳復明白。李煜聽得太祖不肯罷兵,定要取江南土地,越加惶急。那時朱令贇已奉到李煜詔令,領軍自湖口入援,眾號十五萬,順流直下,將焚燒採石磯浮樑。
曹彬聞報,令戰棹都部署王明率兵前往防堵,授以密計,遣人樹長木於洲渚間,作為帆檣的形狀。朱令贇遙望前面一帶,帆檣林立,疑是伏兵,停橈不敢再進。王明就移檄諸將,犄角襲擊。朱令贇乘著大戰艦,建起大將旗鼓,暫泊皖口。王明聯合步軍,將劉遇,火急進攻。朱令贇勢促,乃縱火拒戰,碰著北風忽起,吹著火反向自己方面燒來。軍兵一見,哪裡還顧得到戰鬥,連避火都來不及了。於是朱令贇軍遂大潰敗,朱令贇遂被宋軍擒住。金陵所倚靠的,全仗此一支援兵,朱令贇一敗,金陵便成了一座孤城,勢更迫蹙。曹彬因遣人謂李煜道:“事勢已窮蹙到此地步,還想抗拒大兵麼?我所以不即刻攻城,乃是愛惜一城百姓。若能及早歸命朝廷,這便是很好的策略。不然,日內就要破城了,趕緊自己打算吧!”李煜不聽。明日,曹彬忽然說是有病,不理事務。諸將便都來看病問疾。曹彬道:“我的病不是藥石所能醫治的,只要諸君誠心自誓,攻破城池的日子,不妄殺一人,那麼我的病自然就好了。”諸將許諾,一齊焚香宣誓。又明日,曹彬的病果然好了。再明日,遂破金陵城。起先,陳喬、張洎約著同死杜稷,然張洎實在沒有決死的志願。到那時,陳喬徑入宮對李煜道:“今日亡國,乃是臣的罪愆,願加臣顯戮,以謝國人。”李煜道:“此是歷數使然,與卿無尤,死了有什麼益處呢?”陳喬道:“陛下縱不殺臣,臣哪裡還有面目見國人呢?”當退歸私宅,引帶投環而死。這陳喬本來是個柔懦畏怯的人,不料今日卻有此勇氣,一死報國。
勤政殿學士鍾倩,卻穿著朝服坐在屋裡,聽得宋軍到了門前,也與家人一同服毒死了。李煜即率領未死諸臣,往曹彬大營請罪。曹彬待以上賓之禮,好言安慰一番,請他回宮,整治行裝,以便進京。曹彬帶領幾騎馬在宮門外等候。左右私下謂曹彬道:“倘若李煜進去,或竟尋死,那怎麼辦呢?”曹彬笑道:“無用多心。李煜素來怯懦無決斷,今既到來投降,必不會再自己尋死的。”果然,李煜整裝已畢,與宰相湯悅等四十五人一同走出宮來,會合曹彬起行。曹彬遂班師回汴。曹彬自出兵至凱旋,士眾畏服,無敢恣肆,破城之日,兵不血刃,凡得州十九、軍三、縣一百八十。江南遂歸版圖。江南自李升篡吳,自謂系唐太宗子吳王李恪的後裔,建國號做唐,稱帝六年;傳子李璟,僭襲帝號十九年,嗣改名景,去帝號,又四年;傳子李煜,嗣位十九年;共歷三世,合計四十有八年。
捷音到汴京,群臣都向太祖慶賀。太祖卻泣下道:“宇內分割,百姓實受了不少的禍害,攻城的時候,更多有橫罹鋒刃者,正是可哀得很,有什麼可喜呢?”即詔命出米十萬,賑恤江南的百姓,江南黎庶莫不感戴。
九年正月,曹彬俘江南主李煜還抵汴京。太祖御明德門受俘。因李煜嘗奉正朔,命勿宣露布,只命李煜君臣白衣紗帽至樓下待罪。李煜已做了亡國之君,如同喪家之狗,即到樓下叩頭引咎。太祖乃宣詔道:上天之德,本於好生,為君之心,貴乎含垢。自亂離之雲瘼,致跨據之相承。諭文告而弗賓,申吊伐而斯在。慶茲混一,加以寵綏。江南偽主李煜,承奕世之遺基,據偏方而竊號。惟乃先父,早荷朝恩,當爾襲位之初,未嘗稟命。朕方示以寬大,每為含容。雖陳內附之言,罔效駿奔之禮,聚兵峻壘,包蓄日彰。朕欲全彼始終,去其疑間,雖頒召節,亦冀來朝,庶成玉帛之儀,豈願干戈之役?蹇然弗顧,潛蓄陰謀。勞銳旅以徂徵,傅孤城而問罪。洎聞危迫,累示招攜,何迷復之不悛?果覆亡之自掇!昔者唐堯光宅,非無丹浦之師;夏禹泣辜,不赦防風之罪。稽諸古典,諒有明刑。朕以道在包荒,恩推惡殺。在昔騾車出蜀,青蓋辭吳,彼皆閏位之降君,不預中朝之正朔,及頒爵命,方列公侯。爾戾我恩德,比禪與皓,又非其倫。特升拱極之班,賜以列侯之號,式優待遇,盡舍愆尤。今授爾為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右千牛衛上將軍,封違命侯。而其欽哉!
毋再負德!
李煜受詔,惶恐謝恩。太祖即詔釋李煜的罪,授官加封,復賜冠帶、器幣、鞍馬。小周後亦賜封為鄭國夫人。其餘子姓從官,並皆釋罪錄用。獨召張洎責問道:“完全由爾勸李煜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