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2 / 4)

瘡痍的苦難大地上,從北到南,從東到西,逃難的人流始終不息。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逃離佔領區,何處是歸家?有權勢錢財的,多早就乘飛機汽車到了大後方,黎民百姓到了不得不捨棄家園時,只有依靠自己的雙腳奔逃。浩浩蕩蕩的人流由跌跌撞撞的人群彙整合,在紅塵滾滾的路途中,有時會出現一支撐著校旗揹著行囊的師生隊伍,灰塵僕僕的他們有時會唱起抗日歌曲,這是振奮人心的時刻,但這畢竟罕見;更多的是三代乃至四代同堂的家族隊伍,拄著柺杖的白髮老者牽著幼小的孫輩,小腳的婆媳相互攙扶著艱難行走,男人們挑著盛著傢什的破籮筐,這樣的佇列看著比出殯還悽慘!人流中有嘰嘎作響的雞公車,有顫顫悠悠的轎子,有破爛的牛車,車上堆著被垛糧食劈柴鍋盆碗盞還有那麼一兩隻仍見鮮活的公母雞,這真叫人心酸眼亮:他們帶著家園!然而這一剎那轉眼叫喧囂的荒涼所淹沒。走著走著便有人倒下了,一路有啼哭,一路有草率的新墳,可人流還在湧動。生命在這裡,顯示出它的無比脆弱和無比堅韌。芸芸眾生便是蟻蟻眾生,被視如草芥的小民百姓也如草芥卑賤又堅韌。

畢爾有意無意跟香梅並肩而行,愛蓮和姊妹們都識趣地離開幾步,但波貝愛調皮搗蛋,常冷不丁插到他們中間唱反調。

“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香梅輕聲吟道。

“你在讀誰的詩句?”畢爾問道,他畢竟是學建築的。

“杜甫的。我現在才懂得,為什麼他的詩被公認為‘詩史’

“哦,可是你不是喜歡李白勝過杜甫麼?變了?”

“並沒有變。我喜歡李白的個性和詩,永遠不變。但眼下,我體驗著杜甫最後13年的逃難、漂泊歷程的感受。那是安史之亂最劇烈的時期,國家岌岌可危,百姓災難深重,詩人也歷盡苦難,他後來漂泊四川###年,最終在湖北湖南漂泊了兩三年,死在由長沙到岳陽的一條破船上。戰血流依舊,軍聲動至今,詩人的憂國憂民心躍然於詩句中。”

長她十歲的建築系畢業生洗耳恭聽,他喜歡這個女孩,不只是她漂亮可愛,更是因了她倔犟的個性和一肚子的學問。

“算了吧,小丫頭,你的憂國憂民怎麼看也有點裝腔作勢。告訴你,自古以來,女才子少而又少,慷慨悲歌者幾乎沒有,最多在一個‘情’,字中繞圈圈而已。”波貝強行插進他們中間大放厥詞,他倒是學文的。

陳香梅一點即著火:“虧你還是堂堂國文系大學生,哼,沒知識,蔡琰的《悲憤詩》沒讀過?《胡笳十八拍》沒讀過?李清照的《夏日絕句》沒讀過?哼!”

波貝眨眨眼:“別哼了,承蒙指教,你別蔡琰李清照啦,蔡琰就是在混戰中先被董卓部下所擄,後輾轉流入南匈奴12年之久,做了匈奴人的妻子;李清照嘛,也是在戰亂中遭到國破夫死的苦難呢,哼哼,不祥嘛。”

陳香梅哭笑不得:“討厭。”

討厭歸討厭,有波貝的插科打諢,流亡的艱辛單調多多少少得到點調劑。

也遇到過白天土匪打劫。幾個背長槍的匪們在小河邊凌辱折磨著一白髮蒼蒼的老人,幾個女人恐懼地盯著老人,像等候著他的指令,而老人只是不住地呻吟:天啦,我沒錢,沒錢。

香梅她們不由得毛骨聳然,匪們的眼光也直勾勾盯在她們身上,嚮導果斷地做著手勢。讓她們快走。畢爾忍不住對匪們叫道:“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對待老人和婦女!”嚮導已狠狠地將他搡到一邊。

也許是嚮導腰間的槍起了作用,也許匪們認為這不過是群窮學生,土匪沒有刁難他們;但脫離了險境的他們卻仍為老人和婦女擔憂,嚮導頭一回歪著嘴笑道:“你們真是些書呆子,這年頭,各人顧各人還顧不上了呢。”

如果說白天的恐懼叫他們觸目驚心,那麼夜間宿店的恐怖已把心碾成了粉末。總擔心遇上黑店,天亮時已成了店家蒸籠裡的人肉包子。一夜夜就這麼捱了過來,幸而店家多隻是貪婪的主。嚮導只管白天帶路,夜間獨宿一處。他們沿途經過的都是鄉野小鎮,所謂客棧,也多是戰時住家改成的罷了。

小客棧只點一盞直冒黑煙的桐油燈,烏煙瘴氣中,你若是一腳跨進門檻,立馬就有人殺豬般嚎叫起來,定睛俯看,醃躦的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人,你踩在哪位“客官”的身上了。也有架著三層床鋪的,那鋪上地下也全密密麻麻躺滿了人。怎麼說也比風餐露宿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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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三千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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