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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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的初戀,烽火中的聖保祿女書院後庭院,將永久地烙刻進她的人生記憶中,那一次次緊緊地雙手相握,唯有心相知的純真的愛,今生今世怕不會有第二次!為這,她能忘得了香港麼?

香港,我會回來的。她的心在呼喊

逝去了的一切,不會是迢遞的夢。

·19·

從九龍乘船到澳門,原本只要兩三個鐘頭,可是,這艘輪船卻在海上煎熬了三天三夜。

西南季風狂吹,傾盆暴雨肆虐,老天彷彿也欺凌著芸芸眾生。不斷有飛駛而來的日本巡邏船,日本兵的大皮靴踐踏著人的尊嚴,短短的羅圈腿傲然地跨過蜷伏甲板的人的頭頂,無理由地搜身、毆打,似乎從中獲得了快感。人性如若淪為獸性,就比獸還要兇殘愚蠢。

畢爾聽到的傳聞或許是真的,蜂屯蟻聚的難民們多是老弱婦孺。悶熱、潮溼、汗餿、腐臭、乾渴折磨著人們,不少人病了,嘔吐、哭泣、呻吟此起彼伏;忽地一陣騷動,原來有個老者死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足頓胸捶的哭嚎中,周遭的人卻催促著死者的家屬快把屍首擲入海中,天知道是不是傳染病,要是遇上日本人檢查,全船不知會作何處置!家人被迫對死者海葬,婦孺們撲在船舷呼天搶地時,這家人原先的座位早叫蠕動的人群填滿了。陳香梅眼睜睜看著這一幕,不寒而慄,直冷到心裡,人類的同情心泯滅了?這真是一座海上地獄。

香梅姊妹相濡以沫。一杯淡水、一隻梨、一碗米飯都能真誠禮讓,連六七歲的香桃也變得老嘎嘎的,說:給愛蓮姐吃嘛,她是客。這時候誰是主誰是客?大家都笑了。香梅甜到心裡,她們是好姊妹。

等到澳門終於出現在視野中時,全船的人又失去理智地騷亂起來,狂喊狂跳,像要將整條船顛覆。可憐的人們,逃難歷程僅僅扯開了序幕而已。

蒼天保佑,他們登上了澳門的碼頭。碼頭上密密麻麻的接客人群中,香梅一眼看見了畢爾,畢爾也忘情地向她們揮動手臂,情人的眼光怕是帶電流的。

一切又變成了人間天堂。初夏的澳門碼頭,背景是柔和起伏的小丘陵,漆成紅、黃、綠的小屋像是童話世界。畢爾又緊緊握住了她的雙手,塵埃滿面的她流著淚說:“畢爾,我一百次擔心再也見不著你了!”畢爾抽出右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歉疚地說:“小香梅,我發誓,再也不離開你,永遠。”

在澳門,他們滯留了一星期。因為陳應榮託人帶信說,他有款匯到澳門天主堂,但是姊妹們去到傳送館時,牧師卻對匯款之事連連搖頭、一無所知。姊妹們傻眼了!前程渺茫,僅靠馮老伯資助的400元軍用票是遠遠不夠的,況且,他們要進入內地,只有步行,這得找一個可靠的嚮導,而嚮導,得花一筆數目驚人的錢才能請到!

日子一天天過去,父親的匯款仍無影無蹤。不能再等了,在昏暗的洋油燈下,靜宜和香梅悄悄地拆開夾旗袍衣縫,取出了一枚7克拉的鑽石戒指,這是母親的遺物,母親病入膏盲時也捨不得變賣它,說要留給女兒們。可現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畢爾的夥伴俞波貝等得不耐煩了,半玩笑半認真揶揄畢爾:“噯,我說,你這是逃難呢,還是蜜月旅行呢?”畢爾毫不示弱回答:“噯,我說,你平素最崇拜魯迅,言必稱魯迅,你說魯迅‘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乃真正大丈夫語,莫非你是隻顧自己的小丈夫?”波貝聳聳肩:“看來你是個情種,可你別忘了,劉備怎麼說?妻子如衣裳,將士似手足,你忍心毀了我們的手足情?”畢爾大笑:“哈哈,你尊我為帝王了,就得聽我的。”逗笑歸逗笑,澳門卻是不能再停留了,靜宜和香梅像母親當年變賣首飾那樣,忍著屈辱與珠寶商討價還價,但費盡口舌也只賣到700塊錢,珠寶商還一臉的不情願:小姐,兵荒馬亂的,再貴重的鑽戒也不能吃呀。吃,最要緊;沒吃的,就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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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三千里(3)

他們九個人和另外十個並不相識的難民聚成一群,請了一位嚮導帶路。嚮導是個黧黑精瘦的廣西人,腰間居然大模大樣別了一支老式手槍,這叫人頓生膽怯,不過香梅老懷疑那槍裡沒有子彈,也無法扣響,因為槍已鏽跡斑斑了。但有總比沒有強,要躲避日本人,躲避轟炸,穿越封鎖線,繞過土匪出沒的地域,他們必須迂迴前行方能抵達桂林。當然說不定這位嚮導就是個草寇,可事到如今,一切只有聽天由命了。

這些年,戰火紛飛滿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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