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在上海做小生意賺來的錢全用來在城郊租了個小作坊,召集一些沒有工作又想掙錢養家的年輕人到小作坊免費學習她的手藝;學成後做出的東西就拿到街市上去賣,得到的錢再分給他們。
杜麗萍崇尚與人為善、平和,又有生意頭腦;漸漸地在那一帶也小有名氣,雖無法與當年杜靖的名震嶺南相提並論,但也使她看到了這門手藝的傳承希望。
1949年前後,她終於依靠自己的能力買回曾經被親戚變賣的杜家老宅,那座曾經承載著她的童年、青春期的西關大屋,那一年她32歲;帶著徐徐老矣的李倩蓉搬回去的那天,杜麗萍輕輕推開紅色的大木門,再拉開染塵的趟攏門;謹慎的動作就像在進行一次莊嚴的儀式。
裡面的擺設依舊,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依稀還能看到當年一家人在此生活的印記;使兩人站在門前抱頭痛哭,引來鄰居的圍觀,可有誰能怪她們失禮呢?
這座老宅靜靜屹立於此,殘酷的戰爭改變不了它、時間改變不了它,就如一個靜默的樹洞默默守護著它所記錄的一切;但人呢?經不起時光的摧殘,早已物是人非;重新踏入這個地方,突覺有種外來者的滋味。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全國人民沉浸在喜悅中;此時此刻的廣州卻依然在國民政府的控制之下,沒能解放;不過不久之後,大街小巷開始流傳紅軍要進城的訊息;國民政府節節敗退,整個廣州城亂作一團;那段日子,杜麗萍上街做生意時常常會看見大街上兵來兵往滿以為會有好生意,誰知結果完全相反。
1949年10月14日,廣州解放的當天是杜麗萍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日子;當日下午4點,她和幾個學徒正好經過海珠橋附近,親眼目睹了一輛國民黨的軍車駛上海珠橋,當時誰都沒想過會發生什麼?
結果十分鐘以後,一聲轟天的巨響和隨之而來的漫天濃煙嚇到所有在場的人群,紛紛四處張望,看到有著南方第一大橋的海珠大橋被炸得支離破碎,周邊的房屋也因餘震而垮塌;所有人都蒙了,慌忙逃走;隨後訊息傳來:國民黨為了阻止紅軍進城正四處炸燬廣州的重要設施,下午兩點時已經炸燬了飛機場。
市民們聽說訊息,對國民黨的憤怒、憎恨不言而喻;對杜麗萍來說,海珠橋更有著別樣意義;當年剛建成的時候,她和黃天佑還相約在那看過夕陽,如今人去、物也去。
傍晚,紅軍入城、市民們拿著紅旗夾道歡迎,解放軍的嚴於律己讓所有人都驚喜不已,也感到親切;幾天後,市面、還有人們的生活也恢復平靜。
一天早上,杜麗萍去了近郊的小作坊教導新一批的學徒,李倩蓉和幾個老街坊坐在門前聊著天;幾個巡邏的解放軍從身邊走過,老人們雖然被子女勒令留在家裡,但也聽說過紅軍在廣州的事蹟;紛紛招呼他們休息、喝水。
這幾年,李倩蓉的視力每況愈下就算他人站在她面前,她也要眯起眼很幸苦才能依稀看清他人的樣子;這時,她覺得有個紅軍看了她一眼楞了一下,而後一步步向她靠近:“媽?”站在她面前時喊了一句。
她很疑惑:“你係?”眯起眼想看清來人,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神暗淡一下:“媽,我係天佑丫,黃天佑!阿媽嘅眼點呀?”
“天佑?你是天佑?無可能!天佑他早就唔系啦,你唔好呃我離個伯爺婆。”
“我知,我嗰陣畀紅軍救咗,而家先返嚟見你;你知唔知我周圍搵你哋啊?”
李倩蓉聽了,瑟瑟的伸手在男人的臉上細細撫摸,摸出既熟悉又陌生的輪廓;滿是皺紋的臉上流下激動的淚水:“系,系,你係天佑。”
“黃同志,這位是?”同行的一個紅軍過來問,“張連長,這位是我的母親。”
“哦,那好,你今晚就留在這裡和你的母親好好聚聚,不用回部隊。”
“謝謝,張連長。” “多謝。”“沒沒,黃同志是我們連的好同志,我們就先走了。”
他們走遠後,黃天佑小心扶著李倩蓉進屋;張望著不見杜麗萍的身影不禁問:“媽,麗萍呢?”
“佢去咗郊外細作坊開班授徒,教人哋刺繡吖。” “咁犀利。”
傍晚,杜麗萍帶著幾個學徒回家吃飯;在巷子口遠遠的看見李倩蓉倚在門邊巴望著,覺得奇怪加快腳步:“媽,點解企喺呢度唔入屋度?我唔系畀隔離銀姨幫手煮飯咩?”
“伯佑好!” “伯佑好。”
杜麗萍的學徒紛紛向她打招呼,往屋裡張望著,想幫忙把她扶進屋裡;李倩蓉搖頭步伐蹣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