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1 / 4)

小說:半夏讀史記 作者:冷夏

傳說就在這次的告別宴會上,遭到釋放的苦役犯們,準備的食譜,便是兩壺酒,以及鹿肚、牛肝各一的按酒。後來劉亭長做了高皇帝,不肯忘舊,吃飯時還經常選用上述配置。這自是題外話,以下繼續正題。

誠然,劉村長的行政級別也許沒有陳哥吳伴當的高,但畢竟是縣裡派遣的押解官,如果大夥都逃亡掉,他的責任基本該和那兩尉相同——儘管押解的物件有所不同,但苦役犯和剛入伍的壯丁,之間也未必有什麼天壤的區別。至於他們究竟是什麼責任,兩處都沒明說,但劉村長決然失蹤,想必也沒有甚好果子——只是可能比陳吳兩屯長的結局或許要輕,尚不至於死吧。而世家裡的那兩尉,則似乎依舊在履行自己的任務,看不出有絲毫的前途憂慮。不是他倆遲鈍,就是的確責任沒到瀕死的境地。

其實,劉村長在放縱大夥之後,借酒夜行澤中——居然也是和陳哥吳伴當舉事地點一樣的澤,想來那時的溼地俯拾皆是,不但滋潤環境,還不乏締造許多天鵝的機會——斬當路白蛇,便是後人述贊他的高祖初起,始自徒中,也即他後來自詡的所謂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的曠世佳話了。只是,劉邦這裡,似乎沒有嚴酷的死亡威脅,押解的經歷,縱徒的逃亡,似乎都是一種鋪墊,更多的是烘托他斬掉白帝子的赤帝子特徵,四下氤氳著一股靈異色彩的神秘;而陳哥這邊,則是劈頭蓋臉的血腥前景壓迫下的悲涼,以及由悲涼誘發的拼死決絕,至於神秘的氤氳,反倒在確認搏命之後,方才由狐狸叫和魚腸子書來從容體現。這大約正是首義和景從的差異了,當然更可以是死國和宰天下的差異。

有趣的是,劉村長響應陳哥抗秦,勸說沛縣父老的口實,居然和陳哥動議造反的理由完全一致:天下苦秦久矣。當然,再翻之下,太史公的書裡,別處也不乏類似發現,看來起碼在太史公的敘述裡,這話該是彼時的流行語彙。據說古人文字,彼此有絕似者。只是這些都是馬遷大哥一個人的手筆,此中修辭立其誠的深意,值得咂摸。

自然,陳哥的起義演說,必然不像劉村長那樣循循而誘,因為陳哥的演說物件,是一幫半睡半醒的困獸,並且是絕非可以有所選擇的倒黴壯丁,已經變成吃糧當兵的軍事編制下的前閭左居民,終究不同於縣城裡還可以討論何去何從的父老,身份帶來的血性和處境逼迫的孤懸,都促使陳哥的說辭必須片言足以打動九百人整體。因此,陳哥在簡要說明諸位必定死掉的不可逆前景之後,喊出了那句十分令人動心因而也十分著名的口號:

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該口號的鼓動性無庸懷疑,但也許,隨著時代的變遷,語言中所埋伏的箇中涵義,未必依舊相同了。譬如死即舉大名云云。

大名也即大的名聲。但這只是字面的淺層。具體到舉義當時的環境理解,其實就意味著稱王。所以隨後才跟著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呼喝。也惟其因此,陳哥的義軍在攻陷大澤鄉和蘄縣等縣之後,以戰車六七百乘騎千餘卒數萬這樣迅速膨脹起來的實力,於攻佔第一個較大行政區劃陳郡時,立刻號令三老豪傑,論功立自己為國號張楚的王。其實,早在陳哥和吳伴當用狐狸叫和魚腸子書假託妖祥,為事後舉義預作鋪陳時,就已經鳴呼過“大楚興,陳勝王”了。當然,這些也可以理解為是馬遷大哥事後敘事的文學巧合。另外的巧合是,陳哥稱王的地方,也叫作陳。

田埂上的天鵝·大名(2)

今天人看來,稱王似乎是天大的好事才是。似乎也的確是。只是在陳哥的時代,大名又還有別的社會認同。《項羽本紀》在敘述項羽於陳哥起事之後跟隨老叔項梁在會稽隨即起事時,提到陳嬰已下東陽。

陳嬰者,故東陽令史,居縣中,素信謹,稱為長者。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數千人,欲置長,無適用,乃請陳嬰。嬰謝不能,遂強立嬰為長,縣中從者得二萬人。少年欲立嬰便為王,異軍蒼頭特起。陳嬰母謂嬰曰:“自我為汝家婦,未嘗聞汝先古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將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將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

東陽少年殺死縣令,找不出作領袖的人,只好搬請縣中的長者陳嬰。陳嬰雖然素來信謹,但在敦促之下,也只好作了少年們的長。長者之名果然不是浪得的,本來相聚數千的少年隊伍,立刻陡增到兩萬。於是少年們的心思不由得變大了,準備立這位叫嬰的小陳哥為王,建立起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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