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地在上面找到我從口中說出的城市,然後叮囑我一路小心。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車到漢口時,渾黃的江水在眼底流過,浩蕩向前,一下子想起了李之儀那首《卜運算元》,不由感慨,想當年她定是位深於情的窈窕女子,站在這江邊翹首企盼,心上人卻天各一方,一水相牽。我和小惠沒有一水相牽,卻同樣是隔了重重山水,同樣有“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的期待與隱憂。火車上很熱,疲憊而擁擠。很多人茫然的望著窗外,表情不一,他們是離去還是歸去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茫然的奔向未知的遠方?
漢口站停車久,很多人下車買盒飯,我也想下去看看。下了車才開始後悔,空氣悶熱,有點透不過氣來。站臺滲出水來,7月的武漢是個蒸籠。
一個人提著瘦骨嶙峋的燒雞穿梭在車廂裡吆喝著賣,過去的時候20塊一隻,等待回來的時候就便宜到了5塊錢一隻,個別人揀了便宜般的買了撕扯著吃,全不管這雞來歷如何。
列車又把湖北甩在了腦後,到了湖南,窗外的景色變成鬱鬱蔥蔥的大片竹林和半隱於山水間的古樸小樓。沉沉的睡意再次襲來,伏在窄小的桌子上痛苦的睡去,腿已經失去了知覺,離我而去,接著是胳膊,接著是腦袋,而後是思想。我的思想在列車擁擠的過道里遊走,在神情呆滯、疲憊不堪的人群裡遊走,在車廂汙濁的空氣裡遊走,向南,向南,一直向南……
南歡北愛(十)
車到韶關的時候,對面座位換上了兩個和我差不多年紀,面板粗糙,說話粗聲粗氣的女人,一上車就用生澀的普通話和我臨座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聊得火熱,後來乾脆打情罵俏起來,車走了一段路後,坐在那男人對面的女人大概是累了,索性把裸露的腳架在對面男人的旁邊,在他腿上蹭來蹭去。我看著厭惡,別過頭望著漆黑的窗外。
中途男人去洗手間吸菸,那個女人盯著我叫了一聲“靚仔”,從來沒有聽人家這樣叫我 ,我回轉身,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叫我?”看到女人點頭,我接著問:“靚仔是什麼意思?”旁邊正在剝橘子吃的女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畢,她解釋說“靚仔”就是帥哥。我自知樣子中庸,不難看,可也絕稱不上帥,聽到陌生人的恭維,內心多少有些沾沾自喜,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們聊起天來。後來真正來了廣州工作,才知道在廣東隨便一個女人都可以叫作“靚女”,男人都是“靚仔”,諸如此類還有“靚湯”、“靚瓜”等,雖然至今沒發現他們“靚”在何處,迷惑不解,卻著實為當時的自己感到可笑。
她們聽說我是為了一個廣東女人從遠到她們從來沒聽過的地方過來,並沒有笑,語氣中肯的告訴我不值得,我心裡暗笑,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
南歡北愛(十一)
下車的時候腳有些腫脹,踩在馬路上毫無知覺。廣州並不如想象中的熱,站前廣場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卻多少讓我有些驚訝。
我在馬路邊貼滿了招聘、住宿、辦證等狗皮膏藥般地貼紙的電話亭裡打電話給阿楠,汗水溼透了整個後背,並從臉上、胳膊上滲出來,一隻手握著聽筒,另一隻手攥著即將沒電的手機,我想我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左看右看從別人的目光裡徵求意見,來往的人並不側目, 每個人都和我一樣灰頭土臉。我的四肢開始痠痛,可是一想到3500多公里的路程已在身後,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見到阿楠,所有的疲憊一下子無影無蹤。
我告訴阿楠,我到了廣州。
電話另一端的聲音異常興奮,阿楠說她去車站接我,穿黃|色T恤,藍白色牛仔褲,還有紅色球鞋。最後交代了去哪裡坐車。
興匆匆的往省站方向走去,快到站口的時候,有兩個腿有些殘疾的人在派發傳單,經過的時候他們中的一個遞給我一張,想都沒想就接了,繼續往前走,接著我被叫住。10塊,那個人伸手向我要錢。仔細看了下手裡的東西,不過是站裡1塊錢就能買到的發車時刻表,再抬頭時兩個人冷冷地看著我,另外一個同樣架著柺杖的人也靠過來,他走路的姿態讓我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腿有殘疾。三個人一樣的猥瑣、黑瘦,可憐我雖為東北人卻並不高大健壯,打起架來絕贏不了三個人,即使僥倖贏了,說不定從哪裡又會冒出一群手持柺杖健步如飛的“殘疾人”來。類似的事以前也遇到過,欺軟怕硬用在這些人身上再恰當不過。自知不能屈服,10塊錢事兒小,可一旦軟下來,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全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