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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公事結束得很早,主要還是沒有公事可忙。
但這位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能閒三百日的城主,第二日突然有了安排。
風老鶯雛,月光澄淨。
城主府內多年未曾開啟的清涼臺多了些垂頭忙碌的人影,夾雜些許擦掃、擺盤的聲音,動作輕緩,井井有條。
原本也淨透無塵的二層高臺掛起重重羅幔、珠翠寶簾,置放金盃瓷碗、珍饈玉瓊。
清涼臺乃是凜東城主招待外客專用,這個外客一般指的是雲中城、邰州城、玢陽城,而平頂山從不搞這種花花名堂,仙琉島亦是避世。
三堂之一的外務堂堂主柳存淮抹著汗,上下校對了一番宴飲規制、歌舞樂師。
不遠處忽然有幾道人聲傳來,他連忙轉身,退至屏風後,餘光瞥見城主修長身姿,身旁還跟了一位玄衣清瘦的公子,想來應該就是這幾日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平頂山九公子。
聽見城主聲音是難得的和緩:“別拿手指頭去碰刃邊,頃霧嗜血。”
九公子聲音清凌,疏冷:“你方才怎麼把它變大的?”
城主道:“這就不好告訴你了。”
九公子又問:“可大可小?”
城主隱有得意:“可大可小。”
九公子語調稍揚:“花哨。”
柳存淮下意識地屏息,腦中浮出血濺當場的慘狀,傳入耳裡的卻是城主柔和得春風似的話語。
驚異之下,偷偷打眼一看,映入眼裡的是半面極其白皙的面板,人常有說膚白勝雪,原以為是誇張所言,但今日一見方知古人誠不欺我。
這一感慨,心神分散時手中冊子碰到屏風的紅木角邊,發出輕微“咔”聲,對話倏然終止。
他慌神之下,撞入一雙淡漠的雙眼。
清涼臺頂上懸六座燈架,每座燈架上下三層,託著六座小燈盞,都用琉璃罩著,高臺上亮若白晝。
這雙淡漠的眼睛在亮光下呈晨曦般的淺金色。
冷,銳,疏,淡。
你不好妄言他是陽剛或是柔婉,這都不是能形容他的詞,清清冷冷如九天神君,站在這清涼臺內,也有一股子由內而外的隔閡感,彷彿永遠和你隔著萬重雲海。
此時,八里從外頭進來,一眼看到城主朝九姑娘招手,笑嘻嘻誆她坐首座。
九姑娘又不傻,豈能如城主願。
城主腳下一踹,把自己座下的螣荒木寶座往次座一挪,九姑娘坐得挺舒坦,手裡還顛著城主那把神兵玩兒,一時之間,不知誰更像凜東城主。
城主蹬鼻子上臉,笑眯眯把手往她椅子邊搭,還沒碰上,被淡淡一眼掃過,假作若無其事放下來,背在身後,這才得空瞥他一眼:“怎麼?”
八里一顆心吊起墜落,再吊起再墜落,凌亂成泥,深吸口氣道:“貴客已至。”
得了城主準話,八里往外引入客人。
一陣客套寒暄。
今日來的是雲中王的小兒子,北冥脩。
同樣受邀入宴的是和雲中王有點血緣關係的凜東古姓雲家、年年夏日往主城來避暑的南城領主鬱厘、外務堂柳存淮。
北冥脩白衣翩翩,長一張俊秀的娃娃臉,作出老成狀,背書似的嚼著文客套道:“殷城主治城有方,凜東城千門如晝,景色浩鬧,繁華如仙宮閬苑。”
殷翊端得客氣:“過獎,不若雲中山中有城,城中有山,雲霧緲繞,乃是真仙殿神宮。”
座下柳存淮額上冒冷汗,二人年年打交道,年年開頭都是一模一樣的客套話,一個敢說,一個敢接。
聽聞北冥脩又道:“哪裡哪裡。”
只是第二句話就開始歪到天邊了:“所以殷城主,滅度河裡果然有怪魚出沒嗎?可曾有人見過?能吃嗎?紅燒的味道好還是清蒸鮮美些?魚頭湯也……”
不等他說出一條魚的十八種吃法,已經被同行的侍從木著臉扯回了座。
寒暄過後,宴會開始。
秀色和美餐一齊登場。
夏日裡的舞姬穿得甚是清涼,薄薄一件小抹胸,外頭罩碧色輕紗,絲緞長裙也是從大腿處裂開一道縫的,柳腰輕擺,腳上環佩叮噹。
熒悔頭一回出席這樣的場面,打初見時心裡略有驚訝之後,往下掃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想象在上頭開一道長縫,渾身唰拉拉起了一層汗毛。
心想,殷翊玩得還是很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