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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如雷鳴貫耳,壓過天邊隱隱悶雷聲、淅淅雨聲,滾入熒悔耳裡。
“……”
她心裡已經打好腹稿,聽聞山下有滴水之恩以身相許的習慣,可她是個姑娘家,實在沒有以身相許的硬體設施,推脫的話想了一籮筐,卻實在沒有料到這麼個結果。
心裡有個猜測:“姑娘你是不是在水裡泡得久了,我聽說你們山下泡水泡久了腦袋確實會有一種症狀,是叫……”
北冥脩湊上來,認真道:“進水。”
熒悔:“我聽說是叫風寒昏頭……”
“你才進水!你才昏頭!”那嫁衣姑娘好像感覺到自己受到了侮辱,蹭地站起來,一身溼透的嫁衣貼在身上,可以看到一具纖薄的身子。
北冥脩臉一紅,默默偏過頭。
姑娘一手插在腰間,一手在他們幾人之間點來點去,卻有潑辣的氣勢:“我說你們這些外鄉人,能不能別管閒事,我漂了三回,回回被你們撈起來!”
北冥脩自詡文雅,身手是花拳繡腿,嘴裡是錦繡文章,是個自來不曉得如何與人高喝吵嘴的性子。
這一下子被她的氣勢打得有點懵,好似矮了幾寸,囁嚅著試著辯個一句:“姑娘,可若是我們沒把你撈上來,此刻你都沒命了。”
語氣裡甚是委屈,確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了這嫁衣姑娘一命,卻要被指著鼻子罵,此事顛覆了北冥小少爺對自己領地的認知。
那嫁衣姑娘不以為然,狠狠瞪了眼北冥脩。
透過遍佈髮絲的面龐,熒悔看到她的眼神中透著晦暗,夾雜不滿,恐懼死亡過程,卻彷彿在期冀死亡結果。
這傻姑娘,死亡怎麼會有結果,死亡是虛無。
姑娘推開北冥脩,奪步向前,把木箱重重一合,彎身拉側邊上的銅環,沿著河岸往山上拖。
北冥脩懵然看大家:“是我還沒睡醒麼?”
八里木著臉:“我也沒看明白。”
熒悔打小總結能力就很好,這個事情實在很明瞭,道:“她想死,怪我們多管閒事。”
二人更是噎在當下,齊齊吐一句:“有病麼……”
眼前走得分外艱難的嫁衣姑娘這才扭頭瞪了一眼熒悔,熒悔平靜回視,得了一記瞪,也沒有什麼反應。
一行人就這樣在後頭牽著馬慢慢跟著,一來他們也要繞河而行,二來熒悔想看看這姑娘拖著箱子要去做什麼。
殷翊不置可否,戴著斗笠看不出神色。
天穹鉛灰,濁流滾滾,四下昏暗,只有野綠更青更潤,成為昏茫中唯一的鮮活顏色。
雲中的雨也下得疲累似的,一陣急一陣緩,如今彷彿後繼無力,一簾一簾地飄灑下來。
溼濘河岸邊,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姑娘費力地拖著一隻巨大的木箱,烏髮半落在腰後,半糊在臉上,木箱在河岸泥濘的土地中拖出一道寬長的痕跡。
後頭跟著一隊頭戴斗笠,牽著高頭大馬之人。
幸好陰雨連天,山中少人,否則定要被這一幕好似陰兵送嫁的場面嚇得兩日不得安寢。
一刻鐘後,行止半山腰,抬首已可清晰看見那幾座規整結實的房屋,灰牆黑瓦,左右三間。
一路上來,熒悔只從這姑娘口中掏出一句話,這姑娘的名字,叫幼卿,很巧的一點是,和熒悔一樣,她也沒有姓。
熒悔無父無母,打小被丟在萬山之中,不知該說她運氣差還是運氣好,被下山打酒的師傅撿回去,她沒有姓,是因為姓氏未知,也無從得知。
但這位幼卿姑娘身在雲中城。
據北冥脩說,他們雲中是一個很講究的城池,不要說大姓雲集的主城,即便是遠離主城的村落,也多是一個或者多個姓氏的族人聚集而居。
姓氏,在雲中是一種基於親緣倫理來鞏固地位的符號。
沒有姓氏、順河而下、身著嫁衣的姑娘,連北冥脩都忍不住以狐疑的目光多打量了她幾眼。
雨勢忽然大起來,顆顆雨珠落在熒悔頭頂斗笠,濺成剔透碎玉。
聽見吱呀一聲,最左側那間房屋大門忽然開啟,從裡走出一個褐色衣裳的婦人,打眼一看,臉色蠟黃,雙頰凹陷,顴骨高凸,若是青何在這,定要說一聲“是精明刻薄相”。
可熒悔心裡只想著,北冥脩說雲中王治災有道,雲中大小城池村落都有雨時貼補,在吃食上斷然委屈不了雲中子民,可如今一看,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