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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蹄踏過地上細碎枯枝沙石,軋出細碎聲響。
熒悔略一思忖,坦白道:“如今那兩顆金珠,怕是還鎮在我師傅房裡。那時,我用它們換了截雲。”
話音落,風來,烏蹄的韁繩被橫空伸過來的一隻手拉下,馬兒受力,原地踏了兩步後旋即停下。
熒悔側頭,一怔。
逆光中,殷翊半張側臉陷在陰影裡,徒留一截深灰凌厲的線條,眉峰壓低,一雙眼睛黑且沉,如同寒澗中剛撈出來的曜石,墨裡浸潤寒氣。
他拉著烏蹄的韁繩不說話,靜靜看她。
二人離得近,烏蹄和雪蹄頭頸相纏,親暱互貼。
可他們的目光相纏,一冷一烈,隱有火花。
熒悔心裡曉得不對,但她也是到現在才曉得不對,此前她只把那兩顆金珠當作錢來使,沒有收了錢還不能用的道理,那麼,現在的她要不要為以前無知而犯下的錯誤說一二句軟話呢?
思量間,話已淡然出口:“你給了我,便是我的東西,我可有問過你那張符紙的去處?”
說話時,晨風揚起她的發,髮梢若有似無拂在他臉上,和他一樣的沐膏,卻用出和他不一樣的味道 。
殷翊垂眼,掩下生起波瀾的眼睛,嘴唇緊抿,後槽牙咬得死緊。
心道,現在不行,他得硬氣點!
可開口時,一身傲氣、銳骨、慍怒頃刻化成繞指柔:“彎月呢?”
還得未雨綢繆,別讓這祖宗再把彎月賣了當了換了。
熒悔手上蓄著氣勁,以她的直覺,這少年上一刻還是怒氣騰騰要同她過兩招的模樣,若是他出了手,她可以讓他兩招,可如今出口卻又不是那麼回事,莫非她的直覺已經不濟到如此地步了?
她沉默這一會,殷翊眼裡俱是不可置信,壓著火,一字一頓,“給、誰、了?”
熒悔神色平淡,伸一根手指,探入領口,往下一滑,指頭一勾,把那枚冰涼涼的彎月撈出來,紅繩吊在指頭上,底下墜著彎月,晃了兩晃。
朝他略抬了抬下巴,才放回去。
殷翊不知是被她扯開的玉白頸項晃著,還是被她纖手掛紅繩的樣子勾著,亦或是她抬下巴時難得露出的小女兒情態。
都讓他耳根燙,心口燙,剛才那點隱秘泛酸的情緒如煙消散。
殷翊鬆開她的韁繩,說出來的話也順耳許多:“算了。下回要換什麼,找我,你那兩顆金珠,在我這,能換十把那破劍。”
熒悔想了想,這樣彷彿在欺負他,雖然一貫欺負得很順手,但該客氣的時候還得客氣一點:“如此,你豈不是做了虧本生意?”
殷翊意味深長看她一眼:“是你的話,不虧。”
遠處煙塵又滾滾騰起,從一小點墨點,騰成一大團灰煙,熒悔捂上口鼻。
“城主啊!!”一匹黑馬載著白衣男子疾奔而來,經過他們身邊,又聽得一聲裂空鞭響,“啊!城主你做什麼又抽小白啊————”
熒悔回過頭,看了眼往反方向衝的黑馬,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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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有四城一山一島,凜東城乃是沿著滅度河縱貫大陸,是一座長條形的城池。
大陸東北方向是萬山,平頂山就在萬山之中。
其餘東南方向乃是玢陽城,西北方向略小些的是邰州城,西南方向的便是雲中城。
一路往西南而去,行程很快,十五日就趕到了雲中。
果不其然,在雲中境外,他們連日趕路,都未遇過半點雨花,與瞳瞳日頭相伴了十五日,都有些相看兩厭起來。
可一進到雲中,天穹便似破舊的老帳頂,有人自帳頂往下澆水,淅淅瀝瀝遍灑雲中。
雲中多山,易起雲霧,雲中城乃是建在山中的一座城池,故而得了這麼個文雅的名兒。
他們一行人已經在山內行了一日,剛見到雨時,還有些親切,滌盪了一身的塵土和疲憊,好似久旱的人逢甘露,歡喜得恨不能扎進雨幕裡衝個痛快。
但這親切很快就消磨在了看似無休無止的雨水中,熒悔轉過頭,身後一身便服的玄甲軍們面容越發疲喪,抬手壓了一下斗笠,由衷感慨:“水龍王是鎮在雲中了。”
北冥脩同樣是滿面愁苦:“除了這天色,一切都跟我出發前大不一樣了。”
熒悔搭一聲:“哪不一樣?”
“你看那,”他指著不遠處半山上的幾座規整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