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去。
可一感到那個吻上我的唇的溫柔,我總會流淚不已,直到再昏睡過去。有時前一刻我還能默默忍住疼痛,可謝審言一吻我,我立即淚湧。無限的委屈,無比的傷感,我就是要哭!他吻著我,一遍遍地輕聲說:“我知道,很痛很疼……”他的低語如清涼的風拂過我的身心,平復了我的痛意……
我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晚上。我睜開眼睛,發現我側著身面對外躺著。昏暗的燈光下,謝審言坐在我床邊的地上。他的下巴停在床沿他的前臂上,正怔怔地看著我。他陷下去的眼睛周圍是一大圈烏青,他憔悴不堪,像老了十年。
他見我醒來,一下抬頭,強睜了原來半閉著的眼睛,他的眼裡充滿紅絲,此時突然映出了點點光亮。我想對他笑,可沒能牽動太多肌肉,成了咧了下嘴。他輕聲問:“想喝水?”我眨了下眼。
他點頭站起來,我才注意到他穿著府中下奴的黑色單衣。他走到門邊的火盆邊拿起茶壺,到了桌邊,倒了些水在一個小小的玉壺裡,又把茶壺從放回火盆邊。我用眼睛追著他,他瘦得就剩了一副骨頭架子,袖口露出的手腕蒼白乾枯。他的衣服不到腳面,大冬天,他光著腳穿著一雙草鞋。
他回到我的床前,先從玉壺嘴裡喝了一口,單膝跪下,雙手捧著玉壺,把壺嘴放在我口中。他抬高些壺體,倒水入我口中,十分和緩。我慢慢地喝著,水溫溫的,十分可口。我看著他,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把他從牛角尖裡激出來。
我喝到滿意時,用舌頭堵了壺嘴,眨了下眼睛。他把玉壺拿開,起身放回到桌上,再回到床邊,坐在了地上,使勁睜著眼睛看我。
喝了水,我覺得嗓子舒服了,就開始講話。我輕聲說:“審言。”
他看著我低聲回答:“下奴,謝審言。”
想玩狠的?幹炒心尖兒?我還能奉陪。我閉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他輕輕說道:“我被打成這樣,是不是挺解氣的?”
他的眼睛裡一下子就滿是淚光,但咬住了牙,不說話,負隅頑抗。我繼續:“或者,我該更悲慘……”
他頂不住了,低了眼簾,艱難地哽咽道:“你在故意氣我……”
我不為所動:“是你先想把我氣死的……”
他猛抬了眼睛說道:“不準再提死字!”
我針鋒相對,盯著他輕聲問:“那你穿這黑衣服幹嗎?忘了我說的話了?”
他看著我,淚光隱去,平靜地說道:“這是我的命。我上次脫了這黑衣,就眼睜睜看著你投身入水,生死不明。我找到了你,把你叫了回來,那時就該領悟那是上天給我的警告,可是我愚鈍無知,沒有理會。那一路,到後來,我們在李伯的父母家,多麼好。我舞劍,讀書,聽你說話……那時我聽了李伯的事,就應知那是上天告訴我的旨意,讓我安於為奴,守在你身邊。可我不知足,天就懲罰了我。我脫了奴籍之身,就再也不能天天和你在一起……猛地那樣就與你分開了,我受不了,日夜都想著去找你,可是不行了。我說了不能,你也不再來找我……我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你……”他低了頭,過了一會兒,繼續說:“我重返詩壇,同意讓舊友給我祝壽,就讓你看見別人碰了我,你就不再理我……”
我忙說道:“那是……”
他抬頭打斷我說:“是我的錯,就不該去那宴席……我不再是奴,就累你公堂受辱。我在堂上認了自願受刑,你同我說了話。我受了家法,換得了你一次擦身。我被侮人前,你終於又給我整衣,我就該知道我的命,可我懵懂不堪……我退親之後,布衣粗服,又能與你在府中讀書作畫,相親相伴,我心中歡樂,就應知這是上天給我的又一次機會,我該自承羞恥,以棄子之身見容你家。可嘆我還是未明天意,妄求仕途。一旦為官,就再也不能來見你。……一受皇上提拔,求了玉筆,你哥嫂就要領受刑法,我就得放棄姻緣,不能與你結親。這都是上天對我的提示,我執迷不悟,還要再做努力。結果,我一被委任要職,就被選駙馬,連累了你的父親,皇上當朝不允我們結婚,接著,你就被……”
他停下來,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眼,眼中定定的:“那天我抱著你的身體,才明白了我本是個福薄命淺之人。若我想與我所愛之人相守,就要受苦捱打,再安於下賤。若我有半分不甘,想反抗抬頭,天就奪我所愛,讓我生不如死。我就是這麼失去了我的孃親,也要這麼失去你。我當時對天發誓,只要你回來,我誠願為奴,任人作踐,再不做他想……上天垂憐我的悔悟,讓你回來了。我都不敢相信,你那時身體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