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狄娘亦良家女,早失怙恃,育於舅母。美麗之名,稱於一世。媒婆盈門,千金為資者,日以十數。狄娘又有一般痴病,非一世之奇男子,不願奉其箕帚,欲效臣擇君的想。自託於青樓,公子王孫之筵,名公巨卿之會,日與之促膝。狄娘之心堅如金石,妾所知之。曾與妾身有同事一人之約,祝天共誓。今雖天南地北,一片靈犀,相照不渝。妾今託身於相公,狄娘亦當自歸於相公,妾身願為月姥,紅線之系,相公不可不知罷。”公子又願他長篇大套之說話,便道:“桂娘說來,只使人如入桃源一路,不尋界境,先自心迷神醉。雖然青樓中名譽,苟如桂娘之言,閨閣中獨無與狄、桂兩娘並驅者乎?”蟾月道:“可不是乎!閨閣裡豔色,豈獨比之行院中乎?妾之目見,無如秦姑娘。比肩耳聞,雖有,有難輕說。”公子道:“但說不妨。”蟾月囁嚅不言。
未知蟾月所言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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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假女冠鄭府彈琴韻 巧春娘妝閣喻弓影
且說桂蟾月說來:“閨閣中,才容兼備,既未目見,只憑耳聞。長安鄭司徒女子,名瓊貝,幽閒容貌,發越才藝,為當今之有一無二。司徒求婿甚備的,相公緩緩訪問他得詳。”說話之間,已聞更鼓四聲。蟾月道:“夜已過半,相公請安寢罷。”公子道:“桂娘使我自寢乎?”蟾月道:“妾身已託於相公,抱綢薦寢,便是分內,豈敢辭焉?但妾身今不能追相公之後,只自隱身已謝客,以俟相公之復眄。妾所自恃而自潔者,惟臂上之一點紅,今先磨滅,他日後再侍之時,何以明妾心之自潔乎?是以不敢自薦於今宵,願相公垂察而憐之。”公子大加歎服,知不可強,笑道:“桂娘之心,我已知之。何待臂上之紅乎?”蟾月道:“嫌疑之際,聖人之所遠。尤況如賤妾者乎?”公子益為愛敬,各自安寢。
次日天明,自起盥洗,用過早膳,吃茶。蟾月道:“昨天樓上的諸公子,舉是本省的護官符,並帶著怏怏的色,恐不自在,到要惹起事來。相公不宜延停於此,趁早兒上程罷。”公子道:“倒不移累於桂娘,不是?”蟾月道:“妾身自有自為的道,相公放心,再陪之期,只望相公之成名。”乃各自揮淚,黯黯而別。暫且不題。
再說當日樓上諸人,眼見他桂娘子將楊少遊三詩唱個歌曲,被的管絃,反悔許他約外賦詩。又見蟾月跟了他揚長下樓去了,舉皆憤憤錯愕。張善大聲道:“楊家子,這後來的凌侮我們,白日地側奪我座上的佳姬,正宜追趕,打個稀爛,搶還桂娘來了。這可也不是?”眾人默默,半日無語。張善左跳右踉,呼喝不已。
那王古頡道:“張兄息怒。這還了不得。我們既許他賦詩,不論後來之約外,今復追他,攘奪桂娘,桂娘必無到來之意。不但打草驚蛇,倒惹人痴笑,不是了。”張善道:“我看他楊家子,是個蠻子、小猢猻,分明是從前有私於桂娘,今天跟了他,到來欺侮我們,暗地裡唆他唱了甚麼曲兒,登時攝了他去,敗了我們一時高興,自作好好兒的樂一夜,我們白白地奪他坐罷。斷不可使得的。”盧鎮又道:“王兄之言是矣。兄長仰仗大老爺之鼎力,何憚除了他一個窮秀才、小蹄子。俗說的道,忍不住一刻之忿耫,倒招來百日之禍胎。倒不如忍住了一天圖他,後日暗地裡無蹤無跡的害了他兩個狗命,不啻斬草除根,人不知,鬼不知,也是妥當的呢。”眾人又一齊解勸了張善,張善咬牙切齒道:“吾誓不與他賊頭賊腦的窮猢猻共戴一天了。”乃相攜下樓,各自去了。按下不表。
再說楊少遊,別了桂娘子,還了店舍,依舊跨上頭口,跟了楊福,逶逶迤迤,見景詠物,名勝留題,十分的得意。不消幾日,來到京師。但見六街三市,人煙稠密,人民居止鋪戶,密密層層,非同小可。時科日尚遠,四方青衿多不齊到,店舍鋪院多有閒的。楊福先進城去,找個體面有的鋪舍定租了,還迎公子安歇。
次日清早,公子叫過店小二來,問問靈佑觀在那裡,又距此幾許上程。小二答道:“由此三里多遠,定安門內大橋向西邊,有一條岔道,岔了過去。那裡有一個東嶽廟,廟前十步許的一個小體面新鮮彩樓,便是靈佑觀呢。”楊公子問得他仔細,換上了新衣,將母夫人之書信揣在袖裡。一路上緩步而行。到大橋西邊,果有一岔道,就由岔道進,進約有半箭地,見有一樓,顏色鮮明,匾上橫書“靈佑觀”三個金字。只見樓下有兩個垂髫女童,在那裡頑耍。
公子向前陪笑道:“姐姐們,我是咸寧楊少遊。觀中老師父杜鍊師,是我的中表嬸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