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變得比剛才還要安靜。
禁閉的窗戶隔絕了外面的風聲，陸景城頭腦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只能看見白新語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光潔的桌面上。
“新語……”他喃喃喚道。
伸出的手卻像是僵住了一般，只能停在離白新語還有些距離的地方，慢慢合攏。
——這是他弟弟的愛人，很快就要成為他的弟妹了。
他們會結婚，會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會有一個或者更多的小孩……
這樣到老的時候，身邊都還有彼此的陪伴。
陸景城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胳膊垂在身側，手指逐漸緊握成拳，慢慢貼緊了身體。
“新語。”陸景城微微勾起了唇角，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怎麼突然就哭了？如果讓景曜看到了，說不定會誤會我欺負你了呢。”
他說著微微笑了起來，重新走回到了餐桌旁，微微彎腰俯身看向了白新語。
可是白新語卻仍然垂著頭。
任由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桌上。
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落著淚，到後面，慢慢有細小的哽咽聲傳了出來。
白新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
白曼妮母女鵲巢鳩佔的時候她沒有哭，被對方在學校論壇傳那些難聽的新聞時她也沒有哭……
記憶中最近一次落淚，還是臥病在床很久的媽媽去世的時候。
可是剛才看著陸景城臉上依然溫柔的，沒有絲毫責怪意思的笑容，她的眼淚就像完全失控了一般，洶湧地冒了出來。
“新語……”陸景城輕嘆一聲，他再次抬起了手，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放到了白新語的頭頂，揉了揉她柔軟的長髮，微笑道：“二哥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顯然沒什麼實質性的安撫作用。
白新語的眼淚並沒有止住。
陸景城的唇輕輕顫了顫，他想說什麼，卻終究只是張了張嘴，但什麼都沒說出口。
“對不起……”他們就這樣維持這個姿勢很久，直到帶著低泣的聲音從白新語口中溢了出來，“二哥……對不起……”
“傻瓜。”陸景城笑了笑，他按了按白新語的頭，當真就像一個溫柔的哥哥面對自己的妹妹一般，笑著搖了搖頭，“跟我說什麼對不起？”
“我早該想到的……”白新語啞聲道：“陸家怎麼可能沒帶你來過Y國，應該全世界的專家都已經看過了你的病，老爺子才會……”
她早應該想到的，陸家這樣的背景，陸景城又是陸家那麼寶貝的孫子。
陸老爺子恐怕早已將能找到的醫生全都找過一次了。
她的導師本就是相關領域的大能，陸老爺子自己便來Y國看過病，又怎會不帶自己孫子來。
可是她卻那樣自以為是。
竟然還讓陸景城白白奔波一次。
“傻瓜……”陸景城的聲音放得更低了，“這怎麼能怪你？”
“二哥……”白新語仰起了頭。
她的臉很白皙，經過一路的奔波，又沒有得到良好的休息，此時不僅臉色，就連唇色都變得更蒼白了。
“對不起……”她話一出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順著她光潔的臉頰滾落了下去。
陸景城本就比她高，此時站在餐桌旁，而白新語卻坐著，他幾乎將這張梨花帶淚的臉龐完全看在了眼裡。
他目光卻有些複雜。
修長的，原本撐在桌面上的另一隻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般，緩緩抬了起來。
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顫抖著，最終還是放在了白新語的臉上。
他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手指的肌膚觸到那冰冷的淚珠瞬間，陸景城只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
白新語眼淚卻又滾落下來。
陸景城竟然是如此的溫柔。
他明知道，即使跟白新語來Y國，也不會有任何結果，最多隻是讓他多疲於奔命一次而已。
可從頭到尾，彷彿是為了讓弟弟和她好過一些，他什麼都沒說，微笑著接受了他們的所有安排和善意，千里迢迢跟白新語來到這個寒冷的國度。
他們誰都沒有直接說出這些，但是從彼此的目光中，已經瞭解到，對方心中是明白的。
“別哭了……”陸景城又勉強勾了勾唇角，啞聲笑道：“我其實也是很自私的，趁機想和你多相處幾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