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失那些冤枉錢!”
陳焉任憑他咄咄逼人,緘默到他嘮叨完畢,只將手中的二十兩銀錠遞了過去,好聲好氣地說:“這件事,我確實過意不去。對不起了,賈老闆。”
那賈老闆朝下一睥睨,餘光掃到布包中露出的一角銀塊,成色甚佳,亮了一下的眼珠子又重新望回欞窗,鼻中一記哼,彷彿十分不屑。
“這是賠償您的錢,請一定收下。”口吻殷切誠懇。
賈年達一副滿不樂意的神態浮上臉龐,不情不願接了,嚴嚴實實包了個密不透風,掂了下銀兩的重量後,他嘴角漏了一絲笑,可出口的話依舊惱火十足:“哎喲,算我倒黴了——本不該找個殘疾趕活兒,若不是看你可憐……”
話還未完,手裡的銀包猝不防被人憑空奪走!
兩人皆是大驚。
賈年達慌了手腳,正欲急呼“搶劫”,油晃晃的身子早被猛一推跌出半丈,在臺階處趔趄一下,險些摔倒,還是陳焉眼疾手快攙了他一把,他卻受了侮辱一般,立刻甩開。正要破口大罵,可看清眼前人時他硬生生傻了眼:“謝……謝皖回?”
那大夫冷笑一聲,明眸犀利,拋了拋掌中銀兩:“我道是什麼急用,原來是被你訛了!”
陳焉當他不知內情,忙要開口解釋,卻發現身旁的賈年達顏色大變,似有懼意,袖管子兜在一起直哆嗦,結巴起來:“你……你少含血噴人!我何曾訛他——”
“呸!你賈年達那點勾當三年前便做過了,他不知道,我可清楚著呢!”謝皖回橫眉一瞪,神情便像用篾刀削出來的,極為尖刻,劈面啐了那人一口。
賈年達眼珠瞪得老大,整個嗓子眼提到頂,瑟瑟欲倒。他垂目俯瞰,眼中盡是輕蔑,冷不防一腳蹬上階梯,唬得那人竟跌了一跤,他放聲喝道:“漆店的當家黃付是何人!——是你親表外甥!兌入九成的劣漆,故意賣給下單的物件,借木漆未乾之故推卸過失,狠狠敲上一筆不是?三年前你訛詐城內木匠,險些坐牢,不過仗著幾個臭錢,買通關係,逃到外地營生,想不到你還有膽回來故伎重施!”
一字一句,聲若裂帛。陳焉頓時驚悟。
難怪……難怪!他尋遍這十二里,唯有黃付一家漆店出售綰紅漆。這竟是算好的一個局,落子布棋毫不費力,只等他自投羅網!
陳焉尚在僵硬,謝皖回卻一甩袖,一包完好無損的銀兩摔中他的胸膛。他嘴唇有些微微發顫。
“你,你,你……!”賈年達見抖出了他的齷齪底細,又見巷內三兩行人朝這邊探頭努嘴,臉上如同開了染鋪一般,怒衝衝吼向謝皖回,“你一個郎中休要多管閒事!老子與往時大不同了,有得是貴人撐腰!”
“哈哈!”謝皖回仰頭大笑兩聲,一手支著腰,另一手把半挽的袖子一振,響聲脆亮。他生得俊美的眼睛愜意而放肆地眯起,薄唇上揚,“莫忘了,我師兄可是宮裡的太常醫官,平日盡是給些王公大臣們診病。說到貴人,他相熟的貴人豈不比你多了去了!賈老闆,你要請誰為你撐腰,報個名字呀?”
賈年達兩眼暈沉沉一黑,幾乎沒一口鮮血噴到謝皖回臉上。
那大夫痛快地將他的老臉摔個稀爛,末了揚手一聲“滾”,賈年達一臉哭喪,拄著閃掉的腰一扭一拐往巷口逃竄。
“喂!記得改日把工錢拿來,東西搬走,不然休怪我告上官府!”謝皖回猶不解氣,指著跑遠了的賈年達仍在放狠話,見那人只顧跑,他忍不住要上前一步勢要罵得更大聲些,身後只聽“啪嗒”一響,是那包銀兩掉落在地。
他尚未來得及回頭詫異,只覺腕子上驀然一圈溫熱繞過,竟是被一隻手牢牢握住了。
掌骨力道均勻,指節整齊,扣著他手腕的動作溫順卻不失堅毅,輕輕一落,他整個人順著回攏的手臂往後一折,倏不防對住一張臉。
眼角本來捎著一綹青絲。近在咫尺的呼吸吹來,那綹頭髮便微微揭了一下。他恍惚感到脈搏一個急跳。睜定眼,卻發現陳焉正一動不動凝視著他。左手鍥而不捨握緊他的手腕,往前再近一步。
眉梢的髮絲又一動,吹到鬢旁。他的腕子下意識一掙。紋絲不動。
陳焉有一雙深黑的眼睛。那樣安靜的眼神從他心口抽走了一拍,瞬間失聲,而靜寂深處卻隱有鼓聲作亂,一成十,十成百,愈擊愈密。
“你……”謝皖回試圖說話。
可第一個字送出嘴唇,他已察覺到嗓子有些破損,澀澀地滯住了,發不出聲音。
腕子上的熱度,眼睛裡的深度。他的臉突然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