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志咬著牙,繃緊腮幫,雙目發出咄咄逼人的寒光。幸虧是在黑暗中,宋曼看不清梅志此刻的面容,不然,她肯定要被他嚇壞。
一團裹著寒氣的江風迎面撲來,梅志冷丁一個戰慄,渾身一抖,大腦清醒過來。他後悔了:這段悲痛的身世,他內心的這個念頭,對任何人都不肯流露的,怎麼在一位剛結識的姑娘面前和盤托出呢?哎呀,昏了頭了!她哪能理解這一切呀?他暗暗望了望宋曼,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她的臉上滾落著兩行淚珠,她哭了!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從車的那邊走到他的身傍的,她的*溫軟的右臂膀正緊緊挨靠著他,一股奇異的暖流順著手臂流向他的全身,像電流一般,他感到一種麻酥酥熱乎乎的暈眩,剎那間,他竟弄不清是不是在夢境中……
良久,宋曼抬起頭,用美麗的淚眼深深地望著他,輕輕地說:“記得白居易的兩句名詩嗎?‘同是天涯論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梅志驚疑地:“你也是……”
“以後,我會告訴你的。我快到了,你也該回啦,下次再見。”
他倆分手在十字街頭,在這裡,在這個晚上,建立起一座愛的座標……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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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相識到現在,不到半年,梅志與宋曼的感情經歷了始於熱戀終於瘋狂的鉅變。前兩天的那一夜,男女間最神秘最*的一幕,在他一時的衝動下,就那麼發生了!一切是那麼簡單,那麼容易,令人不敢相信!這一場暴風雨之後,梅志象丟了魂似的,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精神恍惚迷離,如夢遊神。
當時,他沒有溫情,更感不到幸福。他只有憤怒,只有飢渴一一一種被憤怒燃燒的飢渴。宋曼施加給他的辱慢,被他用這種非人性的手段補償了。不,豈止是補償?是血的代價呀!宋曼是純潔的。在這以前,她還是一個處女。他玷汙了她,他也失去了男性的童貞。他成了一個罪人,他的罪孽是不可饒恕的。宋曼會告發他嗎?想到這點,他感到一陣恐怖……但他又希望她去告發,他企望得到懲罰。他的罪過,只有在那黑暗、潮溼和充滿處臭氣的大牢裡,才能抵消;他的負疚之心,只有在戴著腳鐐服苦役受折磨之中,才可安寧!
第三天早上,梅志正坐在辦公桌前發怔,程磊進來了,走到他的面前,他才驀然發現,連忙站起來,低著頭,第一次不敢正視師長。
程磊親切地拍拍他的肩頭,叫他坐下,然後在他對面的桌旁也坐了下來。程磊用慈愛的目光看著他,梅志在這目光下心虛膽怯,頭皮發麻,額上滲出了一層汗漬,渾身發冷,不停地顫抖著。
“你的臉色很不好,病了?”程磊關切地問。
“沒,沒有。”梅志慌亂地回答。
“小鬼,工作要幹,身體也要注意哩。不要為了工作就不要身體。”程磊停頓了一下,說:“關於上軍院的事,師黨委已經定了。這是關係的你今後前途的大事,在政審和體檢這兩道關卡上,可別鬧出點什麼岔子來!”
梅志的心熱呼呼的,動了嘴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好默默地點點頭。
程磊站起身,說:“好吧,關於讀書的事,你們科長會具體交待的。你思想上先有個準備,把手頭的工作抓緊時間弄完,好打移交。”
“是!”梅志感激地望著程磊離去的背影,淚水模糊了雙眼。
此時此刻,梅志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程磊對他的知遇之恩——
他永遠也忘不了去年的那個盛夏……
這是一個飢餓的夏天,又是一個忙亂的夏天。
人們還沒有從天災人禍的苦難中喘息過來,海峽對岸的“反攻”聲浪,喧囂而起,直撲大陸,東南沿海的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駐紮在廣東僑鄉的陸軍A師,雖遠離福建前線,也繃緊了備戰的弓弦,進入臨戰狀態。連隊由常規訓練轉為應急練兵,機關則按戰時要求開展各種模擬指揮演習。師部大院的空氣變得凝重,變得逼人了。生活的節奏在暗暗縮緊,腳下的步履也急促了,連那些自稱為機關老油子的瞎參謀亂幹事,也一改平日那嬉笑怒罵的散漫架子,認真鑽研起公文電報和軍用地圖來。作為軍人,唯有面臨戰爭,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神聖職責和存在價值啊!
當時的戰火似乎一觸即發,其實是虛驚一場。臺灣當局叫囂得兇,卻不敢輕舉妄動,派了幾股武裝特務漂海而來,差不多全陷進了大陸的天羅地網中,“遊擊長廊”的計劃變成一枕黃粱,只好偃旗息鼓,不用給*送“活情報”了。大陸方面也無心戀戰:一為國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