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疏,彈劾馮保的親信書記官、錦衣衛同知徐爵。
十二月初八,又有江西道御史李植上疏,直指馮保“當誅十二大罪”。
決戰,開始得迅雷不及掩耳!
江東之首先揭了徐爵的老底,指徐爵是一名以詐騙被充軍,後從戍所逃出的逃犯,混到了馮保的門下,成了錦衣衛南鎮撫司軍官。身為軍官,卻沒有一天到錦衣衛機關去上班,反而是隨便出入宮禁,在宮內日夕與馮保密議,不知道要幹什麼——“為謀叵測”。
又揭發吏部尚書梁夢龍以三萬兩銀,託徐爵賄賂馮保,謀得此職。任命下來後,竟然前往徐爵家拜謝——“受命公朝,拜恩私室”。
江東之感慨:“清明之世,豈容有此舉動”。如此狐假虎威,“人心由之不正,節氣漸以墮頹”!
此疏名義上指向徐爵,處處又燒到馮保,意在火力試探。
萬曆大概覺得他搬開馮保這座大山的時機已經成熟了,便毫不猶豫,批示將徐爵逮入詔獄審訊,後移交刑部擬斬。
徐爵這人,史稱“善筆札”,也就是擅長寫公文,熟悉公文套路,以前凡是皇上表揚張居正的手敕,實際都是由他擬的,世稱“樵野先生”。論大辟(砍頭)之後,他給關死在監獄裡了。
對梁夢龍,萬曆則暫時沒動。但又有人窮追,萬曆不想再保了,勒令其致仕,回家去算了。
徐爵一倒,張四維一派馬上就料到,馮保基本上是完了。所以李植的上疏,尤為狠毒,件件指控都是要命的。
這裡選幾個來說。
其一,馮保的親信張大受、徐爵都是逃犯,馮保明知道還收為心腹;
其二,徐爵參與批閱奏章,凡重要機密,緊急軍情,皇上還沒看,徐爵都知道,搶先洩露於外。在宮內窺伺皇上起居,打聽聖母動靜。聽到宮內的戲言褻語,就出去宣揚。人家以為他好大神通,爭相攀附,竟致其門庭若市;
其三,公主選駙馬,入選者是靠賄賂馮保才被順利選中的;
其四,皇上賜給乳母田莊銀兩,馮保先勒索兩千五百兩;
其五,御用監買來的珠寶,馮保挑選低劣的給皇上用,貴重的盡入私囊。連罰沒的贓物他也竊為己有;
其六,馮保的房子店鋪遍佈京師,數不勝數。原籍深州造有私宅,規模之大,可比王府,有房間五千多間;
其七、馮保之弟馮佑在太后居所內高聲辱罵太監,馮保之侄馮邦寧兄弟在皇帝所選的九嬪之中,挑了兩個絕色美女做妾(享受皇上級別待遇);
其八、馮保竟敢僭用皇上才能用的黃帳。
奏疏還捎帶了一筆,說馮保“密邇輔座,掌握中樞”。就是親近輔臣,控制外廷。這是明顯向已故張太師的威名挑戰了。
萬曆拿到奏本後,同樣反應很快,馬上有批示下來。據說他大喜,連拍膝蓋說:“吾待此疏久矣!”(《國榷》)
萬曆此時究竟是何心情,後世史家多有推測。一般都是說馮保對萬曆管束過嚴,引起萬曆反感,必欲除之。這個因素是有,但另一個因素也不可忽視。萬曆此時已開始親政,他急於想打破原有政治格局,自己來放手施展一番。張居正未死時,因有李太后鉗制,萬曆不敢做如此想。現在,只要把馮保逐出政治中心,就可如願以償。
因此對馮保的處置,就很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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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批示,馮保罪惡深重,本該殺頭。但念他是先帝託付,效勞日久,姑且從寬,發往南京閒住。而且還令“賞銀一千兩,衣服兩箱”(窮人要是犯這罪那就發了)。
這個處理的實質,是褫奪權力,算不上什麼嚴懲。後面的那個賞賜就更有意思了。以明代皇帝的吝嗇來說,這簡直就是慷慨施捨。萬曆大概以為馮保靠些錢就可以養老了。
彈劾馮保的罪狀多涉及宮闈事,萬曆並未反駁,可見是事實。這樣的罪,只判了個回南京閒住,如何說得上是嚴懲?其餘馮佑、馮邦寧都革職發回原籍為民,張大受發往南京“淨軍”司香火,處理得都不是非常重。
野史上還提到,即使馮保到了臨近敗亡的關頭,萬曆對這位嚴厲的“大伴”仍是心存畏懼。李植的奏疏上來後,馮保正在休假。萬曆頗為躊躇,不大敢就此下手。張鯨則在一旁添油加醋,建議萬曆把馮保趕跑算了。
萬曆擔憂:“大伴來了怎麼辦?”
張鯨說:“怎麼會?”
萬曆半信半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