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壞大事,便帶領嚴世蕃來到夏言家中。夏言得知,欲裝病不見。嚴氏父子竟強行進入,跪在夏言榻前淚如雨下,懇求放條活路。敢於向仇人示弱,也是小人的一記狠招——我已經服了,你還非讓我死嗎?夏言見此,於心不忍,“遂置不發”,把奏本壓下了,當了一回東郭先生。
嚴嵩對皇帝,也是柔媚以事之。在中國,邀寵,有時侯就是最大的政治。馬*永遠是下級討上級歡心的法寶,無能之輩為何屢屢得寵,因為,最拙劣的馬*本領,就是最高明的政治權術。
文雅一點講,就是四個字——投其所好。
嘉靖皇帝痴迷於道教,經常讓值班的閣臣替他撰寫“青詞”,也就是給玉皇大帝的寫效忠信。寫好了,就拿來焚化以祭天。以至後來竟有了因擅寫青詞而入閣的“青詞宰相”。皇帝一有了什麼靈感,就急猴猴讓閣臣照此寫一篇。一遇此事,嚴嵩總是兢兢業業地寫,而夏言雖然也是此中高手,但他年事愈高,愈覺得這東西純粹是扯淡,有時候就叫人代寫,有時候則把以前寫的改頭換面拿去充數。
兩人對比,皇上當然喜歡獻媚獻得好的那一個。
此外,還有一個著名的故事。嘉靖皇帝在醮天時,是要戴著“香葉冠”的,即一種道士帽。某日,他一時高興,分贈給五位重臣每人一頂,讓他們也戴著趕趕時髦。夏言不聽那一套,從來不戴,問起來,就答:“這並非法定服裝,大臣如何能隨便用?”而嚴嵩,則每次去西苑入見,都要戴得端端正正,上面還小心地籠上了一張輕紗。皇帝好奇,問曰:“典出何故?”嵩含笑答之:“天子所賜,恐染灰塵。”
兩下相較,柔弱的一方焉能不勝?
皇帝也好,總經理也好,哪個當總把舵子的不喜歡趨奉?哪個高高在上的不喜歡順耳之言?
嚴嵩摸透了在上者的虛榮、狹隘和愚蠢,也摸透了剛直者的疏闊、執拗與不忍,那麼,想要上下其手,置對方於死地,就差一個必然會出現的機會了。
這機會說來就來了!這就是後來震動朝野的“復套”事件。
何謂“復套”?套,是指河套,即黃河流經甘肅、寧夏、陝西一帶的地區。這裡是明朝北邊的戰略防務要地。朱老皇帝開國時,對這一帶的佈防做了精心籌劃,在北方一線置三大衛所(軍事據點),修邊牆(今天都俗稱“長城”了),讓諸王坐鎮,嚴防“北虜”入寇。
這一招很有效,曾經“三十餘年胡馬不敢南牧”(《殊城周諮錄…北狄》)。
但人算不如天算,老皇帝一蹬腿兒,為朱家天下防守北方的燕王朱棣就反了,南下奪了鳥位,名正言順成了主子。這位明成祖為防止類似自己的事情發生(我造反可以,別人卻不可以),將軍事重鎮大寧都司與東勝衛內徙或後撤,使北方防務出現兩處缺口。唯餘開平一處孤懸蒙古高原,三面受敵,不得不在宣德年間也撤往內地。從此京師和內地門戶大開,防務的最後底線變成了前線。
一些飢寒交迫的蒙古族部落,就是趁這個機會,陸續進入河套找飯吃,並安下了家,漸成了氣候的。起先不過是千餘騎騷擾,到後來竟能聚會起十餘萬騎,攻入大明的邊鎮殺掠。這就是史書上所說的“套虜”或者“套寇”。
夏言最後一次當政時,陝西“三邊總督”(地方軍事主官)曾銑上奏,認為“套虜”問題不難解決,只要朝庭添一點兵力,由他排程,可一舉擺平。這個曾銑,是個有膽略、有辦法的將才,對邊患如何根除看得非常透徹。
恰好夏言也想在此問題上建立一番萬世功業,就極力向嘉靖皇帝保薦曾總督。嘉靖為夏言的話所動,下令褒獎曾銑,並指令兵部開始操作,籌劃兵餉。
夏言是個實在人,很認真地與曾銑書信往還,討論起了復套的步驟。皇帝既然下了決心,此事就有十分把握了。
他萬萬想不到,一轉身,這個樂於齋醮的皇帝就反悔了。為什麼?為的是中了嚴嵩的詭計。
那政壇老混混兒嚴嵩,早已觀測多時,套復不復幹我鳥事,但徹底幹垮夏言,正當其時!
嚴嵩此次策劃得很周密,在宮中鼓動近侍(不幹好事的太監!),在外廷勾結言官,都說可萬萬不能復套啊!老祖宗都惹不起的蒙古人,咱們怎麼能惹呢?一種傾向性的輿論,就這樣包圍了皇上。
嘉靖一想:不錯呀!萬一惹上大麻煩怎麼辦?前車之鑑,離得還不遠呢,英宗就是因為輕易出兵示威,被蒙古騎兵在土木堡抓住的,當了多年戰俘,險些永遠丟掉了皇帝帽子。
然而大話已經放出去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