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白色襯衫,褲腰帶歪歪扭扭的,唯有身形黝黑精壯。
四目相接,她不著痕跡地別開眼,卻見他突然對她一笑,露出一顆缺了的牙。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沒走幾步辛酒裡就聽到有人大聲喊:“老九,你給我利落點,這日頭都出來了,這邊白薔薇交給他們,你跟我來。”
是方諫的聲音,也不知道宮惜之去了哪裡。其實她不用這麼早來,按照他的意思,她要到開宴後才出場,這樣早早在樓上躲著甚是無趣。
這彷彿是一場盛大的鬧劇,她只需負責冷眼旁觀,在關鍵的時候揭開小丑的面紗,然後俯視他們的悲哀。
很諷刺,不是嗎?
直到推開門的剎那,她瞬間發現自己並不是救世主,而是最可笑的那個小丑,因為鐵架上正掛著那套潔白的婚紗。
這個時代,西式婚禮並不少見,她不是沒有在相館的櫥窗裡看到過大幅的婚紗照,當然那時的她從未想過這些東西會與自己有任何關係。
然而親眼看到層層疊疊的魚尾裙襬和鑲著珍珠的前襟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時,她前所未有的震撼,無法相信這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嫁衣。
女人很容易被一時的幸福矇蔽,可是辛酒裡突然覺得害怕,當一個女人一意孤行要嫁給一個男人,沒有朋友的支援,沒有親人的讚許,甚至要在結婚當日把他的準未婚妻擠下去,要得到所有賓客的認同。
她膽怯了,她怕接來下要面對的,她更不知道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她怔怔地坐在鏡前,直到樓下的談話聲越來越大,接著是笑聲,然後似乎有腳步聲慢慢地靠近。
敲門聲將她拉回神,轉頭,對上錦葵滿面的笑容。
她今天很美,美到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那明晃晃的笑容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她惡作劇般地眯起眼睛,輕聲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你好像在害怕。”
辛酒裡驀地站了起來,辯駁道:“沒有。”片刻又鬆了語氣,問道,“人都來齊了嗎?”
錦葵無所謂地笑笑,挑起眉梢說道:“你問的是白微瀾嗎?放心吧,她不會來的。”
她訝異。
錦葵突然拉過她,咋舌道:“你不會一直在發呆吧?還要我幫你換衣服不成?”說著又把她推到簾子後面,不管不顧開始解她的扣子。
她急忙攔住,低聲說道:“我自己來。”
錦葵點頭表示同意,又走到一旁去給她挑鞋,彎腰時一縷細發從耳後落下,耳根處有顆紅紅的小痣。
她的樣子很嫻靜,雪肌柔膚,有種淡淡宜人的美。
辛酒裡穿好婚紗走出來,只見她勾著一雙珍珠白的細跟皮鞋,神色淘氣糾結,轉過頭來問她:“這雙……”話還未說完,眼中立刻有了驚喜之色,又圍著她轉了個圈,津津有味道:“怪不得宮惜之事事要求完美,果然有深謀遠慮,別說白微瀾她到底何等姿色,就算今天她來了,也只能給你做陪襯。”
聞言,辛酒裡薄唇微抿,有些不自然地望向窗外。
錦葵注意到她眼底那抹稍縱即逝的冷意,安撫似地拍拍她的肩,又將她拖到那面牆鏡前,說道:“你看看鏡子裡那個人,上天是很公平的,既然給了你美貌,必然會奪取你其他東西。這個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不計代價去得到它,另一種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卻無能為力。”
鏡子中的女人縱情一笑,又緩緩背過身去。
“辛酒裡,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空洞的雙目變得深邃起來,水瞳漾起一層淡光,她低聲問:“你呢?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會討好我自己。”身後的人毫不猶豫地回答。
樓下突然傳來雷霆般的掌聲,看來重要人物都到場了,歡悅的音樂聲也隨之響起。
錦葵聳聳肩,朝她微笑道:“好戲開場了,你要是反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這時,敲門聲驟然響起。
她們不約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錦葵小心翼翼地開啟門,只見方諫一臉慌神的出現在門口。
“那那……個……白小姐來了。”
辛酒裡壓制多時的緊張感一下子湧到胸口,“轟”的一聲炸開來,只覺得天旋地轉。
錦葵最為鎮定,思考片刻,朝著方諫瞪了一眼,“沒出息死了,緊張什麼!你去問問宮惜之脫不脫得開身,過來一趟,要是不行,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