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薄薄的雪花。
甫青與無葉默默不語地分別候立在兩旁,他們的腳邊七零八落地放著幾個裝酒的大罈子。而月軒璞這樣子好像一個市井無賴。
他美好的形象在這一瞬間徹底在她心目中顛覆。
什麼所向披靡的大將軍、什麼痴情守候的真男兒。原來那五彩光環之下的他若平常人一樣。
她喘出幾口氣,僵硬的十指提拉著裙裾拾階而上。
來到他面前,許是細碎遲延的腳步聲驚了他,他微微睜開眼,只輕輕一瞥,又閉上,並把手中的酒壺抬高,瘋狂地往嘴裡灌酒。
酒順著他的嘴角撒了流下,在雪上迅速漫延。
“你來幹什麼?”
“縱使你怎麼生氣。別傷了關心你的人。”她凝視望著他,悽悽一笑,引用了冷顏曾對她相勸的話。
他悠悠地道:“你又不是關心我的人。”
愛是心靈的交匯。不需要任何語言。她猶豫片刻,又輕輕地說:“你沒有感知嗎?”
他沉默會兒,才道:“我沒事!別管我!”
“生死相隨!那我陪著你吧!”她知道他倔強不亞於她,束手無策,而實在再無力支撐,就捱著他那雙銀白色的靴子坐了下來。
無葉急得團團轉。手足無措,可沒有她的話他也不敢唐突道出她身上有傷。
她安靜的眼神很快令無葉平靜,他埋下頭,潸然淚下。
寒意透過氅衣慢慢襲向身體,她本是冰冷的身子近乎麻木,覺得人又昏昏欲睡。
這種情況之下身子不穩,晃晃欲倒。
“少爺!回去吧!少夫人不行了!”無葉再也忍不住。走近些小心地提醒月軒璞。
“放心!她內功淳厚不亞於我。這點寒還不能抵制嗎?”月軒璞說完話。喚拿酒來。
眼瞅著甫青又跑下臺階去抱酒,無葉苦口婆心地勸道:“少爺!少夫人許是照顧人幾天沒閤眼。她剛回到苑門前,就隔著苑門重重地摔了一跤。剛才還說胸口很疼。被石塊傷了。而看這樣剛從睡夢中醒來,她……”
許是無葉焦急誠摯的話語打動了月軒璞,他緩緩地坐了起來,使勁地搖搖頭。凝神望向腳邊坐著的冷雪鵲。
突然眸光聚攏,感到她在呼呼的寒風中輕晃。
“少夫人!你醒醒!”月媽奇怪地走近。伸手輕輕地戳向冷雪鵲受傷的心口。
極小的力量,處於晃動的冷雪鵲猝然後仰,上半身倒向欄板。
月軒璞吃了一驚,嚇得酒意全無。耳聽著無葉的急呼他伸手拉向冷雪鵲,卻太晚,幾乎凍成冰棒的她橫著倒出涼亭。
戲劇性的一幕讓月媽的尖叫激盪開來。而月軒璞反應也夠快,竟然緊緊地抓住了冷雪鵲的雙腳。
裹緊的氅衣隨風飄飛。她心口的傷因月媽無意地一戳竟然現出形來。
嫣紅慢慢從內透出,在胸口上畫著一幅渾然天成的花朵圖。
月軒璞臉色再變,“她怎麼啦!受傷了?”
無葉沒時間回答,幫著月軒璞使著巧勁把冷雪鵲生生地拽了回來。
冷雪鵲心口那嫣紅不斷擴大,月軒璞點了她的身上的穴道,抱著她如風一般出了涼亭。
“五年來,三百六十五天,我一半的時間都是這樣,豈是你能相比……受了傷也不說……”
耳畔縈饒著的話語悽婉,帶著濃郁的哭腔味,冷雪鵲直道一點也得不到清靜。
她沒睜眼,輕輕道:“我死不了。我想睡覺。”
“好好好!你睡你睡!”
耳聽著月軒璞欣喜若狂的應話聲,她下意識地抱住另一個繡枕,把頭往熱乎的被子裡縮去。
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醒來就忘了今天的事。
月軒璞斂了悲傷,掀了帷幔大步走出,向候在坐榻旁的無葉道:“我察看了少夫人的傷勢,她的傷不像是石塊所致。倒像是鋒利的利器所傷。”
“這個……”無葉眉頭一擰,心兒惚惚狂跳,可冷雪鵲想得到的他也想到了。
告知月軒璞真相又能如何,不過是讓月花前更恨冷雪鵲。
他鎮定地道:“少爺!無葉記起來了,不是石塊,而是一根斷樹樁,那樹樁不大,因此傷口深而小。”
“小樹樁!”月軒璞撂了袍裾坐在坐榻上,陷入了沉思中。
“少夫人本懂些醫術。也懂法,聽她說傷口已經上了藥,想來應該沒事。”兮紫煙與李梅被送走的事還苦苦地瞞著月軒璞,無葉覺得再也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