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韓遂申解府衙。
拯喚和尚問及原因,和尚長嘆曰:“前生負此婦死債矣。”
從實直供具。拯思之:“既是洛陽和尚,與董家店相去七百餘里,豈倉卒能與婦人私通期約?必是冤屈難明。”遂將和尚散禁在獄,日夕根探,竟無明白。
拯偶得一計,喚獄司,就獄中所有大辟該死人,將一人密地剃了鬚髮,假作僧人,押赴市曹斬了,號令三日。稱是洛州大悲寺僧,為謀殺董家婦阿楊事,今已處決。又密遣公吏數人,出城外探聽,或有眾人擬議此事是非,急來通報。諸吏行至城外三十里,因到一店中買茶,見一婆子因問:“前日董翁家殺了阿楊公事曾結斷否?”諸吏道:“和尚已償命了。”婆子聞說,槌胸叫屈:“可惜這和尚,枉了性命。”諸吏細問因依,婆子道:“是此去十里頭,有一船艄名孫寬,往來於董八家最熟,與阿楊私通,因謀她財物,遂殺了阿楊,棄屍於井中,不幹和尚事。”諸吏即忙回報於拯。拯便差公吏數人,密緝孫寬,枷送入獄根勘。寬苦不肯招認,難以決案。拯因令取出寬,當堂笑紿之曰:“殺一人不過一人償命,和尚既償命了,安得有二人償命之理?但是董八所訴失了金銀四百餘貫,你莫非撿得,便將還他,便可清脫汝之罪。”寬甚喜供具:“是舊日董家曾寄下金銀一復,至今收藏小匱中。”拯差人押孫寬回家取金銀來到,就喚董八前來認證。董八一見物色,便認得金銀器及錦被一條:“果是我家物色。”拯再勘董家原昔並無寄與金銀之事。又勾喚王婆來證。孫寬仍抵賴不肯招認。拯直:“阿楊之夫經商在外,汝以淫心戲之成奸,因利其財物,遂致謀害。現有董家物色在此證驗,尚何得強辯不招?”拯道罷,著公吏極法拷究。孫寬神魂驚散,難以掩藏,只得一筆招成。遂押赴市曹處斬,和尚釋放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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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阿柳打死前妻子
斷雲:
柳氏不慈甘受罪,包公明鏡雪童冤。
古往今來真可鑑,天理昭然恨已伸。
話說開封府城內,有一仕宦人家,姓秦子宗佑,行位第七,家道殷富,娶城東程美之女為妻。程氏女性德溫柔,治家甚賢,生一子名長孺。十數年,程氏遂死,宗佑甚痛悼不已。忽值中秋,天清明淨,月色如畫,宗佑閒行庭下,睹月傷情,因吟一絕雲:
中秋正爾月明時,為憶佳人寐不成。
此夜誰家聞喚酒,寧憐獨自對寒燈?
宗佑吟罷,悽然淚下,不覺月移斗轉,露冷風寒,乃就寢房而睡。將及夜半,夢見程氏與之相會,雖在初寐中,話語若平生。良久解衣,二人並枕交歡之際,脫若在生無異矣。雲散雨歇,程氏推枕先起,泣辭宗佑:“感君之恩,其情難忘,故得與君相會。妾他無所囑,吾之最憐愛者,惟生子長孺,望君善遇之,妾雖在九泉亦瞑目矣。”言罷徑去。宗佑正待起挽留之,驚覺來卻是夢中頂已。審其遺言,猶在耳邊,乃作相思曲一闕以懷之,詞名《一剪梅》雲:偶爾中間兩相濃。死若生逢,深樂相逢,解衣深惜舊時容。雖在夢中,忘卻夢中。因何話別遽匆匆。愁恨重重,苦思重重,覺來枕畔逼吟蛩。抵怨秋風,怎禁秋風?
次年宗佑再娶柳氏為妻,又生一子,名次孺。柳氏本小可人家出身,性甚狠暴,宗佑頗懼之。柳氏每見己子,則愛惜如寶;見長孺則嫉妒之,日夕打罵。長孺自知不為繼母所容,又不敢與父宗佑得知,以此棲棲無依,時年已十五。一日,宗佑因出外訪親戚,連日不回,柳氏遂將長孺在暗室中打死,吩咐家人但言長孺因暴病身死,遂葬之於城南門外。逾數日宗佑回家。柳氏故意佯病,哭告以“長孺病死已數日矣,今葬在城南門外”。宗佑聽得,因思前妻之故,悲不自勝。心亦知子必死於非命,但含忍而不敢言。
一日,拯因三月間出郊勸農,望見道旁有小新墳一所,上有紙錢霏霏。拯過之,忽聞身畔有人低聲雲:“告相公,告相公。”連道數聲。拯回頭一看,卻不見人。行數步,又復聞其聲。拯至於終日相隨耳畔不歇。拯甚怪之。及回來,又經過新墳所,其聲愈疾。拯細思之必有冤枉,遂問鄰人里老:“此一座新墳是誰家葬的?”里老答雲:“是城中秦七官人名宗佑,近日死了小兒,葬在此間。”拯遂令左右,就與父老借鋤頭掘開墳內,將小兒屍身檢驗,果見身上有數痕。
拯回衙後,便差公人追喚秦宗佑理問事因。宗佑但供具:“是前妻程氏所生男,名長孺,年已十五。前日因出外訪親,回來後妻阿柳告以長孺數日前因病死了,現葬在南門外。”拯知其意,又差人追喚阿柳至,將阿柳根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