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還是自為?有夥伴同為?”許二不隱,直告以其弟許三同往。韓某初則欲許借之,及聞說與弟相共,就生個事故推託道:“目下要秤辦官糧,未有剩錢,此則不能應命。”許二知其推故,再不開言,即告酒多,辭之而去,韓某亦不甚留。當下許二未回,許三在家等候回信,必謂兄借得銀兩回來,及許二家來,怏怏而已。許三見兄不悅,乃問雲:“兄去問韓某揭借本錢,想必了事,何又憂悶?”許二雲:“不道你怎知。才見韓某,就留我飲酒,待席中問及借本錢之事,測其意似肯應承。及說與弟相共,彼遂以他事推故,不允借矣,似此謀事不成,反致取笑,是以憂悶也。”許三聽罷,乃劉兄雲:“韓某太欺負人,終不然我兄弟沒他錢本就成不得事?雖待再計議之。”
遂復往河口尋覓客商去了。
時韓某有養子名順,聰明俊達,韓甚愛之。一日,三月清明,與朋友出往郊外踏青,順帶得碎銀幾兩在身,欲作逢店飲酒之資。是日遊至晚邊,眾朋友已散,獨韓順飲著幾杯酒,不覺醉來,遂伏興田驛半嶺亭子上睡去。恰遇許二兄弟過亭子邊,許二認得亭上伏睡者是韓某養子,遂與許三說知。許三恨其父因借錢不肯,常要害他,及聽得兄說其人是他養子,怒激於心,謂兄雲:“休怪弟太毒,深恨韓某無理,今乘晚間四下無人,待謀此子以洩日前之忿。”許二雲:“由弟所為,只宜謹密,休待事露便了。”許三取出利斧一把劈頭砍下,正是:可憐青春年少子,今日一命喪須臾。
許二兄弟既謀殺韓順,搜身上藏有碎銀數兩,盡剝劫而去,棄屍於途中。當地嶺下是一村人居,內有姓張名一者,原是個木匠,其住房屋後面便是興田驛。時張木匠要赴城中某處造作,趁早離門,五更初攜器監行來半嶺。忽見一死屍倒在途中,視之遍體是血,似被人所謀。張匠驚道:“今早出門不遇好采頭,待回家明日再行。”徑抽身而轉。及午邊韓定知之,急來認時,正是韓順。其父不勝痛恨,遂集裡鄰驗視,其致命處則斧痕也。持隨血跡尋究來,正及張木匠之家。鄰里皆道是張木匠謀殺無疑。韓亦信之,即捉其夫婦解官首告。本司審勘,鄰證合口指說是張木匠謀死,張夫婦有口不能辯,惟仰天呼屈,哪裡肯招!韓某並逼根勘,夫婦不勝拷掠,遂爭誣服。
本司官見其夫婦爭認,亦疑之,只監繫獄中,連年不決。正是:世有枉情何以理,除是包宰得伸平。
是時包太尹正承仁宗敕旨,審決西京獄事,道經潞州。所屬官員各出廓迎接拯入潞州,開公廳坐定,先問有司:“本處有疑獄否?”職官近前稟雲:“他無疑獄,惟韓某告發張木匠謀殺其子之情,張夫婦爭著供招,事有可疑。即今監候獄中,年餘未決。”拯聽罷乃雲:“不以情之輕重繫獄者,動經一年,少者亦有半載,百姓何堪?或當決者即決,可開者即放之,斯不負朝廷委任,而下民亦得安生。都似韓某一椿,天下能有幾罪犯得出?”職官無語,懷慚而退。次日包拯轉來小帽,領一二公人自入獄中見張木匠夫婦細詢之。張匠悲泣嗚咽,將前情訴了一遍。拯思被謀之人,不合頭上砍一斧痕,且血跡又落爾家,今彼不肯甘服,必有緣故,須再勘問。拯離獄中,次日又入審問,一連數遭,張匠所訴皆如前言,拯不得其明處,亦在遲疑之間。正鞫問時,見一小孩童,手持一帕飯,送來與獄卒,連說幾句私語,獄卒點頭應之。拯即問獄卒:“適那孩童與爾道甚麼話?”獄卒不敢正對,乃復拯他事雲:“那孩童報道小人家下有親戚來到,令今晚早轉些。”拯知其詐,徑來堂上,發遣左右散於兩廊,呼那孩童入後堂,吩咐庫子李十八取四十文錢與之,訪問適見獄卒有何話說。孩童口快,直告雲:“今午出東街,恰遇二人在茶店裡坐,見我來,用手招入店內。那人取過銅錢五十文與我買果子,待我受了錢,卻教我獄中探訪:‘今有甚麼包拯相審勘,看所勘死事,其夫婦何人承認。’是此緣故,別無他事說。”拯聽罷,即命張龍、趙虎吩咐道:“爾隨這孩童,前往東街茶店裡捉得那二人來見我。”張、趙二公牌領旨,便跟孩童徑到東街店裡。正尋人間,正值許二兄弟在那等候孩童回報,不提防公牌來到。張、趙搶進,登時捉住許二兄弟,解入公廳見拯。拯根勘之雲:“你謀死人,奈何要他人償命?”初則許二兄弟尚抵賴不肯認,拯令孩童證其前言,二人驚駭不能隱諱,供出謀殺情由。及拘韓某問之,韓某方悟當日許二來揭借銀兩不允,致恨之由。拯審實明白,遂問許二兄弟償命,而放張木匠夫婦。民謂包公決此獄,如代上天之命,千載之下何其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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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除黃郎兄弟刁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