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只需少爺開個單子,要不了十天半月,必將貨物備齊。〃
〃孫老闆果然商界豪傑,怪不得在長沙久享盛譽。聽說前年長毛圍攻長沙,孫老闆仗義捐助鉅款,使長沙城得以保住。
家叔每提起此事,總是稱讚不已。〃
前年孫觀臣迫不得已借出三萬兩銀子,回得家來,太太哭了幾日幾夜,帳房也說是出借荊州,有去無回,他心痛了好久。後來太平軍走了,張亮基踐諾如數歸還,還給了三百兩銀子的利息;又說,待湖南全境安寧後,一定在紅牌樓鑄銅鐘刻名紀念。孫觀臣與黃冕、賀瑗、歐陽兆熊一起,頓時成了長沙城裡備受尊崇的英雄。太太和帳房也誇他有遠見。孫觀臣甚為得意,對張亮基、左宗棠也很敬重。
〃隆老爺客氣了,這是敝人分內事。〃孫觀巨不無自得地謙讓。
〃往日只聽說孫老闆的豪放仗義,今日見客廳裡懸掛的字畫,更見孫老闆雅量高致,且與湖南時下兩大名人交誼極深。〃
〃孫家與曾、左兩家原是世交,敝人與他們二位亦相識多年,不過,這幅畫與曾、左題詩,都與敝人並無直接關係。〃
〃那又為何懸掛在寶號客廳中?〃隆少爺奇怪地問。
孫觀臣正要說明,忽見菜根香的菜已到,忙說:〃少爺與兩位貴价請入席,容在席間慢慢敘說。〃
席上,孫老闆殷勤相功,隆少爺也竭力奉迎,二人十分親密。
〃剛才少爺問起這字畫的事。〃孫觀臣一邊擦嘴,一邊說,〃這幅畫,原是家兄鼎臣在京師請人畫的,畫的是我們老家的山景。〃
〃怪不得孫老闆一家芝蘭玉樹,昆仲連袂高中,原來貴府風光這樣好,真可謂地靈人傑。〃隆少爺有意恭維。
〃少爺誇獎了。〃孫觀臣心中高興,繼續說,〃儘管京中有兄弟二人,但為官日長,離家日久,這思鄉懷土之念是無法消除的,反而與日俱增。想得急了,大哥便請一位錢塘丹青名手,按自己的敘說畫了這幅蒼筤谷圖,將它掛在家中,公事完畢後便佇目凝視,彷彿回到了竹山衝,摸到了那根根挺拔直上的翠竹。〃
〃令兄風雅高情,在京師顯宦中怕是鳳毛麟角吧!〃
〃少雖少,但亦不乏知己。曾滌生侍郎便是一個。〃孫觀臣又勸隆少爺喝酒吃菜,接著說,〃那日,滌生侍郎到家兄處,見了這幅蒼筤谷圖,讚不絕口,在畫前站了一兩刻鐘,對家兄說他天天想著高嵋山,念記著山上的幽篁翠竹,只可惜回不去。家兄見他如此喜愛,便說送給你吧!滌生侍郎連說不敢,只提出借看半個月。半個月後送還畫,同時還送了一篇七言古風。〃
〃看來就是上首這幅了。〃隆少爺指了指對面牆壁。
〃正是。滌生侍郎詩、文、字俱佳,這篇古風發自真情,尤其作得好,字也寫得出色,家兄甚是看重,叫人裝裱起來。去年冬,家兄回家省親,隨身把字畫帶了回來。一日,左師爺來訪。家兄拿出字畫來,誇獎畫、詩雙絕。左師爺只微微發笑,不做聲。過幾天,他也送來一篇七言古風,題目一樣,句數也一樣。〃
〃左師爺是存心要與曾侍郎比一比高低。〃隆少爺笑著說。
〃少爺真是猜到左師爺的心裡去了!〃孫觀臣笑得滿臉肉堆起,兩眼眯成一條縫,整個頭臉,活像一個油光水滑的大肉丸。〃家兄讀過左師爺的詩後,也是這樣說的。家兄也叫人裝裱起來,臨回京前,招呼我好好藏於家中,並說:'曾、左二人都是當世不可多得之人才,日後功名都不可限量,幾十年後,這兩幅字便是寶貝了。'我說:'滌生侍郎十年二十年之後,或許有入閣之望,但左季高已年過四十,仍為布衣,這一生的出息怕不會很大。'家兄正色道:'你不會看人,左宗棠的發跡,只在這幾年之中。'果然給家兄言中了。駱中丞對左師爺現在是言聽計從,皇上也多次表彰,左師爺這不真的要發跡了麼!〃說完,又笑起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孫老闆將這字畫掛在客廳中!〃
孫觀臣沒有聽出隆少爺話中有話,仍然得意地說:〃自這幾幅字畫張掛之後,小鋪生意真的興隆起來。長沙官紳名流都喜歡來坐坐看看,欣賞一番。不少人說,曾侍郎的詩雖比左師爺寫得好,但這篇古風卻不及左師爺,左師爺的氣魄雄健、音韻流轉。看來左師爺是比贏了!〃
孫觀臣說得快活起來,起身走到牆壁邊,指著左宗棠題詩中的〃會縛湘筠作大帚,一掃區宇淨氛垢〃兩句說:〃你看看,多有氣概,真有力敵千軍、橫掃一切的魄力。曾侍郎的確比不上。〃
孫觀臣只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