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頃刻間動靜大起來,阿文只會說“好吃,真好吃——”,小採蓮照樣沉默著,可從那咀嚼的速度來看,這口味兒還是對心思的。
只有白老二,就跟天生的仇人似的,一邊吃,一邊小聲的咕噥著什麼:“——油——多,敗家——”之類的煞風景的話。
大家都是司空見慣似的,對白老二的牢騷滿腹理都不理,只有阿文,在老二的目光掃來時,微不可查的,又向阿圓靠了靠。
小傢伙很怕白老二啊,阿圓發覺。
似乎,白天的時候見到他家那個“姑”,小傢伙也是恐懼的。
阿圓滿心的不解,照常理來說,家中的老兒子,不都是最受疼寵的麼?一般人家還會擔心嬌慣成一副跋扈的性子來,怎麼這家倒是反過來了,小傢伙還打著赤腳呢,大的這幾個倒是都好賴有雙鞋子穿的。
這頓飯,沒有再消耗麵食,也都吃的肚兒溜圓,白老三很驕傲的拍著胸脯對阿圓保證:“明兒個我還撈魚回來,這麼的吃,味道真好,又省糧食。”
小採蓮雖然沉默,飯後卻主動拾掇起碗筷,白老大看看要空了的水缸,急忙忙挑了扁擔去打水了。
小阿文蹦蹦噠噠的跟著白老大,身影消失在漸暗的黃昏。
阿圓在灶房,忽然問道:“採蓮,你——知道怎麼做鞋嗎?”
小阿文的那雙泥汙的赤腳,像一顆尖銳的長刺,紮在了阿圓的心上,這麼大的滿街跑的孩子,怎麼能光著腳走路呢?但凡有砂礫有石子,不會被硌到嗎?
孤兒院裡的孩子們再苦,也沒有少了鞋子穿。
採蓮似乎被問得一呆,低了頭,喃喃的答了一句:“不——不會——”
也是啊,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子,怎麼能指望她會做鞋子?
可惜,自己也不會,這門技藝,前世裡早就在機器轟隆隆的時代,接近失傳了。
阿圓不是一個遇到困難就止步的人,這裡沒人會做,鄰居呢?肯定會的吧?
“我想做雙鞋,鄰居里,可以找誰家去教一教?”
採蓮的腦袋稍有些抬起,從茂密的劉海下眨巴眨巴眼睛:“李嬸子會做鞋,就在咱家旁邊。”
“那,你帶我去好不好?等我找些布頭,也給你做一雙。”阿圓眼睛睜大了,一閃一閃的誘惑小女孩兒。
那當然好啦!小採蓮可禁不住一雙新鞋的誘惑,立刻就點了頭。
兩個人去李嬸子家,阿圓特意裝了一碗剩下的薺菜魚羹,當做見面禮,畢竟,這是第一次拜訪鄰居,自己初來乍到,不懂的地方多了,以後少不得還要繼續麻煩人家的。
採蓮眨巴眨巴眼睛,沒疑惑的追問,姑嫂二人一前一後的跟出門去。
李嬸子家,就是隔了最近的距離的一戶鄰居,推開院門,院子裡比白家顯得熱鬧多了。
到底是農家院,就得有豬有雞才顯得正常。
李嬸子家人口簡單,就兩個兒子,一家四口蠻熱鬧。
先是大的娃子跑出來,跟採蓮差不多大的模樣兒,身後是小的,又跟小阿文差不多年紀個頭,見到這姑嫂倆,打一個愣怔,就叫嚷起來:“爹,娘,是隔壁採蓮,和——和白大嫂子——”
阿圓猛打了一個趔趄,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被冠上這麼個雅俗共賞的稱呼,嘖嘖,白大嫂子!
屋子裡,迎出來一位農家婦人,頭腳利索的很,身上雖然是粗衣麻線,卻整潔乾淨,眉眼間也很大氣,看到姑嫂兩個,立刻笑出來:“快,進屋裡坐,採蓮,這是你的新嫂子吧?瞧這模樣,多周正。”
李嬸子一手拉了阿圓,一手扯著採蓮進屋,看到採蓮手裡的薺菜魚羹碗,很是羞愧了起來:“怎麼還端著東西來?你們剛成親,日子正得緊著過呢,嬸子這邊幫不上忙,怎麼還能要你們的東西?”
阿圓對這婦人有好感,嘴上也利落很多:“嬸子別嫌棄,就是一碗薺菜魚羹,家裡人都說還中吃,就大著膽子送到嬸子這裡來了,叫兩個弟弟嚐嚐,不好吃的地方,嬸子多教教我。”
屋子裡,還有一個男主人,搓著手站起身子來,憨厚的笑著:“承光家的——來了?採蓮丫頭,都坐,都坐。”
那碗魚羹,自有兩個孩子端了自家的碗來,倒過去,又壓根不用大人囑咐,就去灶房裡洗好送了回來。
“要是剛才沒填滿肚皮,現在去嚐嚐你白大嫂子的手藝也行!”李嬸子下了大赦令,兩個娃子才歡呼著奔去了灶房。
“嬸子把孩子教的真懂事!”阿圓由衷讚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