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高擦窗戶,掄起斧頭劈柴,嫌什麼擋路了抬腿就踢,總之是不想讓肚子裡的胎兒太平。王春申的母親嚇壞了,老太太拄著柺杖,一天到晚地跟在金蘭身後護駕,生怕她有個閃失。王春申一橫心,搬到老母親的屋子去住。金蘭平安生產了,是個男孩,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而吳芬悲慼得一天到晚閉著嘴。吳芬和金蘭,從此後就是一鍋一鏟,磕碰不斷,讓王春申苦不堪言。他想一個男人若是座山,女人無疑是虎,一山不容二虎,否則這山永無寧日。王春申對這兩個女人,漸漸都淡漠起來。
王春申的母親去世的那年,金蘭又生下個女兒。不明實情的老太太還知足地對兒子說:“王家有龍有鳳了,看來老話說的好哇,醜妻近地家中寶。”而王春申清楚,金蘭為了報復他不和她同房,懷的是個野種。在他想來,能跟金蘭的,不是擺卦攤的張瞎子,就是撿破爛兒的李黑子。李黑子胃口怪,在傅家甸是出了名的。喜食臭魚爛蝦不說,還愛捉老鼠和挖蚯蚓吃。
母親過世後,王春申把老人遺留的幾件上好的銀器變賣了,再賣了舊屋,在同發街買了一處草瓦板房的宅院,辭去了制粉廠的活兒,領著吳芬和金蘭開起了客棧。哪想到,客棧還沒開張,兩個女人先為客棧的名字較上勁了。吳芬說該叫“春芬”客棧,取她和男人名字中最祥瑞的字;金蘭呢,說是叫“春蘭”更宜人。王春申並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和她們攪混在一起,就說用她們的名字算了。取她們的姓組合呢,是“吳金”,“吳”的諧音本不好,再連著個“金”字,王春申自然反對。取後一個字搭配呢,是“芬蘭”,王春申一想這名字更不妥,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洋人開的呢。最後,他確定為“金芬”,這下吳芬不幹了,說她為大,憑什麼名字要放在後頭?王春申想,那叫“芬金”的話,也不順耳啊。兩個女人為著店名爭得不可開交時,有天王春申在松花江碼頭閒逛,碰見一個卸貨的老工友,他問:“聽說你家要開客店了,幾鋪炕啊?”王春申說:“三鋪炕,兩鋪大炕,一鋪小炕,能住二十號人吧。”說完他想,這客棧何不叫“三鋪炕”呢?與她們倆都沒瓜葛的名字,又清爽,又妥帖。王春申離開碼頭,徑直去正陽大街訂製了匾額,水曲柳木包銅邊的,上書“三鋪炕客棧”五個黑體字,
描上金邊。不過當他把牌匾掛起來的時候,吳芬又鬧上了,說是憑什麼黑字要描金邊?王春申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忌諱這個“金”字。他哭笑不得地對吳芬說:“你要是姓白,我就給這些字描兩道白邊;姓藍呢,描三道藍邊;要是姓洪,我不描六道紅邊,你就剁掉我一隻手!”吳芬被他逗笑了,不再糾纏。
出青(3)
客棧開張後,生意倒也不錯。三鋪炕中,兩鋪男客住的大炕,總不斷人。而那鋪為女客準備的小炕,十有*閒著。也難怪,出門做生意的男人,有幾個願意帶家眷呢。他們三人分工明確,王春申挑水劈柴,採買吃食或是幫客人代購車船票;吳芬做輕活,燒炕掃地,拆洗被褥,結賬等等;金蘭乾的是粗活,忙灶上的。不過金蘭樂意在灶房,每逢燉肉,她總要先挑出幾塊肥瘦相宜的吃掉。所以金蘭的麻臉,在三鋪炕開張後,放了光了。
金蘭生的兩個孩子,男孩叫繼寶,女孩叫繼英,差三歲。他們吃飽了喝足了,夏天在院子裡玩耍,冬天就在燒得滾燙的大炕上爬來爬去,很省心。王春申疼的,自然是繼寶。晚上睡覺時,他習慣摟著繼寶。他的兩個女人很少被他摟著,就打客人的主意。有一天,王春申在馬廄,撞見吳芬和一個馬販子滾在一起,他沒有惱,反而提醒他們別驚著馬,再讓馬給踢著。事後吳芬羞愧地跪在王春申面前,說是他就是用馬鞭抽死她,她都沒怨言。王春申鄙夷地說:“我有抽你那工夫,還不如抽袋煙呢!”這話對吳芬的傷害,真比抽她一頓還狠!知道王春申是不會再碰自己了,吳芬就留意著客棧裡南來北往的人,有沒有彼此中意的,也好有個寄託。後來還真碰上一個。這人叫巴音,曾在海拉爾做過“刀兒匠”,也就是割大煙的,後來清廷頒佈禁菸令,罌粟種植受限,他就在滿洲里做起皮貨生意。從河北山東來的移民,喜歡在滿洲里一帶捕捉旱獺,也就是土撥鼠,剝其皮毛,賣給皮貨商,
以此賺錢。由於旱獺的皮毛蓬鬆柔軟,美觀高貴,禦寒性好,能製成最走俏的冬衣,因而做旱獺皮生意的人,腰包都是鼓的。巴音每回來哈爾濱交易,必來傅家甸,必在三鋪炕客棧歇腳。金蘭見吳芬有了相好的,不甘示弱,總拿灶上的好菜,誘惑住店的男人。可是因著她駭人的相貌,人們都躲著她。不過有個從紫禁城出宮的太監,叫翟役生的,竟迷戀上了她,住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