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四爺買下的。”宮南雁沉沉地舒著氣,舉杯再飲茶,繼而重重放下杯子,“四爺畫得如此之傳神,可見對你……”
“大哥。”
“寒兒,你放心。”宮南雁以修長的五指輕輕按住了我的小手,“只要心裡彼此有情,終究有一天,你們會走到一起的。”
我訝異地看著他半響,倏然露出一絲璀璨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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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了宮南雁,步出凌雲齋,我垂著頭慢步在街頭。
雨,早已停歇,只是微風拂過面龐,有些微涼意。
我隨手拿起貨郎擔上的一隻撥浪鼓,輕輕搖晃著,聆聽“咚咚咚”的鼓聲。
“勞駕,我全要了。”
“公子?”
“採兒,陪我去一個地方。”我輕輕放下一錠銀子,轉身即走。
貨郎擔主歡天喜地的把一堆撥浪鼓交給了採兒,她匆匆提起小麻袋,三步並作兩步跟到我身後,“公子,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不急,去完那地方,就同你回去。”
“哦。”採兒一路小跑跟著我。
街上人流穿梭,剛剛一場大雨,弄丟了不少買到手的小玩意兒,我拉著採兒東鑽西鑽,又補買了一些。
擠在一處賣泥娃娃的攤位前,我正拿著一隻娃娃細細凝望,忽聽耳畔傳來一道輕笑聲,“你不知道?這已是傳遍京城的笑話了。”
我轉過臉,毫不意外的看到一雙臉上塗著厚厚的白粉,腿短肥肥的女子相攜走來。
通常,三姑六婆都長這模樣兒,我撇撇嘴,不以為意地回頭繼續挑選娃娃。
她二人走至我身旁,彎腰選著劣等的胭脂水粉。
三姑說,“你呀,真是孤陋寡聞。”
六婆說,“你打哪兒聽說來的?”
三姑又道,“這還用聽說嗎?全京城誰人不知?四殿下大婚當日,抱著迎春院的頭牌秀玉姑娘上了胭脂姑娘的畫舫,三日未曾回府。”
我心裡一驚,執著娃娃的手不由抖了一抖。
六婆喈喈痴笑道,“真有此事?那胭脂姑娘是否就是七日前遷徙來京,豔名遠播的胭脂肪第一美人?”
“可不就是。”三姑挑了堆大紅大綠的脂粉,與攤主討價還價一番,最終殺下十幾文錢,喜滋滋的買了一堆劣質貨。
只聽六婆笑嘻嘻道,“那兩位王妃豈不是要氣死了?”
“可不是?新婚之夜,夫君夜不歸宿,不氣死才怪。”三姑攜著六婆的手,擠過我身旁,邁著肥墩墩的腿漸漸遠去。
我轉過頭,捏著娃娃沉吟半刻,“真是這樣麼?採兒。”
“公子,你到底買不買?”攤主大叔露出不耐的神色。
我回過神,抱歉地一笑,“我全要了。”
當我們抱著一大堆小玩意兒來到觀音廟時,已是黃昏時分。
老廟祝迎著我來至太后的長生靈位前,我在蒲團上緩緩落跪,恭恭敬敬地磕上三個響頭。
“大師。”
“阿彌陀佛。”空念大師慈眉善目地望著我微微笑道,“施主又來看望孩子們了?”
“我只是延續媽媽的小小心願,大師。”
“功德無量。”空念大師高宣一聲佛號,“施主請。”
我回頭向採兒招招手,跟著空念大師轉至觀音廟後堂,踩入那方小小的四合院。
晚風掠過我身旁,吹起我一襲雪白袍衫。
我鼓足勁,大聲叫道,“小寶、小虎,三兒,快出來收禮物了!”
“姐姐————”鋪天蓋地的歡叫聲從四面八方而來,紛至沓來的小人兒,一個個黏上我周邊,小小的手兒貼爬上我的衣衫,又是拽又是摸。
我一手捂著唇,低眉望向他們,撲哧一笑,“好了好了,採兒,快把禮物發給他們。”
“哦,哦!”採兒呆了一下,急忙鬆開袋口,分發禮品。
“不要搶不要搶,人人都有份。”我笑著彎腰,摸摸小寶兒的頭,“小寶,長高了?”
“姐姐。”小小女娃兒撲到我身前,張開小手。
我笑著抱起她,輕捏她紅撲撲的小臉,“小寶,不但長高了,還胖了呢。”
“小寶長胖了。”她輕輕拍著小手,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我不禁眯起笑得彎彎的雙眸,抬手捏了捏她可愛的小鼻頭,隨著歡笑,連日來的惆悵與沮喪,霍地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