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日本為佳。其理由是文字相近,另外經費也只需歐美的三分之一,來回所需的日數亦短云云。
“今後留學生會大幅增加。任公(梁啟超的號)大概早已迫不及待了。可惜我方陣營並無可與其匹敵的人才。”
孫文捲起袖子說道。
“連少白先生也不行嗎?”
溫炳臣說道。
“依我之見,少白的文筆不亞於任公,只是過於正派。任公的文章能令人沉醉,少白則過度認真,無法令人沉醉。再說善辯一項,也不得不承認任公略勝一籌。”
留學時代(5)
孫文嘆氣說道。
“我這邊的唐人也無這般人才。若說經商倒是不輸人。”
溫炳臣像是被孫文的嘆氣傳染般,也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
“哈哈,若說經商,任公可能也相當有一套呢!……”
孫文考慮半晌。他心想,梁啟超是個可怕的人物,若是能將其拉攏至我方陣營,那會如何?
梁此刻即使是在夏威夷或澳洲,也持續地強化保皇會的組織。對不同陣營之人,他會毫無愧色地壓低音量說:
——我是革命派,只是暫時戴上保皇會的假面具罷了。
即使是對孫文,他也是這樣說。
孫文倒不認為這是梁啟超的詐欺言行。梁內心裡對革命懷著期望,但身為康有為的大弟子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梁啟超!你這樣豈非太狡猾!
孫文真想如此大罵。
此刻尚被稱為“康逆”的老師康有為在不久的將來應該會獲赦免。
頂著勤王這塊招牌走遍天下,突顯出保皇會第二號人物的重要性,縱然革命成功,孫文也會說“其實梁啟超一直都是革命派”來替他辯解。
雖不知會有多少留學生到來,但不難猜想到,這些留學生應該會受到梁啟超的影響。隨著科舉廢止,今後留學生將蜂擁而至,而且是以孫文之前一直不願拉攏計程車大夫階級居多。
話雖如此,總也不能將這些人都逼進保皇派的陣營裡。
此時(一九○一)留學生人數僅不過百名。除駐日公使館所招募的十三名外,浙江省有四名,後又追加八名,湖廣總督派遣二十四名,南北洋大臣各派遣二十名,幾乎全是“武備學生”。因為在日清戰爭中失利,派人赴日本學習軍事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些留學生組成了一個名為“勵志會”的敦睦團體。該會現有會員約四十人,包括在漢口之役戰死的自立軍黎科,也包括宗室(準皇族)良弼,由此可知該會並無特定的政治主張,其性質僅屬於同鄉會組織。
來年的一九○二年,該會內部有人組成“青年會”,主張推翻清朝建立共和國,導致穩健派分子退出該會的騷動。
另外,在同年的四月二十六日預定舉行一項:
###亡國二百四十二年紀念會。
這是歷史上有名的事件,為留學生的革命運動點燃了火苗。
籌劃此項活動者是著名的國學大師章炳麟。若往前推算,明朝永曆帝被吳三桂所擒是在辛丑之年(一六六一),而四月二十六日(舊曆三月十九日)則是崇禎帝自縊於景山之日。基於以上種種意義,章炳麟才發起紀念明朝亡國的活動。
章炳麟比孫文年輕三歲,很早以前就是一位廣為人知的國學大師。他是個中國的國粹主義者,曾參與《時務報》的編輯工作,但跟公羊學派(不依史實而著重其內含之義理)的梁啟超不合,有段期間擔任張之洞的幕僚。為避戊戌政變之禍而亡命臺灣,接著又轉赴日本。
今恰值漢民族最後王朝“明”滅亡後的二百四十二年,他為此打算召開一場紀念會。
獲知此事後,大清國駐日公使蔡鈞便赴外務省拜會,並提出解散該會的請求。會名定為“亡國”,究竟滅亡之國是指哪一國呢?
大清國公使的請求獲許,日本政府下令警視總監製止開會。在開會的前一天,該會的十名發起人被傳喚至神樂坂警察署。發起人之一的馮自由記錄下署長和章炳麟之間的對話:
署長:你是清國的哪一省人?
章:我們都是###人。不是清國人。
署長:階級為何?士族或平民?
章:是遺民。
因警視總監下達禁止命令,雖經抗議亦無效果,一行只得悵然返回。但開會通知已經寄發出去,當日在會場的上野精養軒附近,有數百名留學生遭警官攔阻。
留學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