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好。一張蠟紙,油葫蘆至少能印三五百張,足夠一個年級用了。如果技術不好的,三十張恐怕也印不到。
每次刻印考卷時,油葫蘆總把門房間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再熱的天也這樣。下午借掃帚時,就把刻到一半的蠟紙或者印到一半的考卷放進抽屜,鎖好。他辦公桌的抽屜只有這時才上鎖。
高年級個別調皮的男生,想利用借掃帚的機會,看一眼考卷,總想辦法磨磨蹭蹭不想走,但總不會得逞。有時惱怒成羞,衝著油葫蘆喊:有什麼了不起。油葫蘆,小小的油葫蘆。說完,就一溜煙地逃走。大家都知道油葫蘆從來不會把學生在他這裡做的事說的話告訴班主任,所以都膽大妄為得很,這類爭執幾乎天天發生。
油葫蘆沉默寡言,但不像童阿姨,永遠羞怯——或者說是永遠自卑,幾乎不說話,見了老師學生就繞道走。油葫蘆不是,適當的場合,他不懼怕和人交流。調皮的學生譏諷他是“小小的油葫蘆時”,他呵呵一笑,說:大小由之。
聽得同學都會意一樂。大小由之是一種毛筆,能寫大楷也能寫小楷,很方便。
有時,油葫蘆還會說:同學,學著點。幹大事的時候要會幹大事。沒大事幹的時候要會幹小事。
言語中有反駁,也有教育。
油葫蘆乾的事很多,他還是學校的門衛。每逢有家長或陌生人來校,他再忙也要放下手裡的活,仔仔細細地盤問,一直到搞明白身份,問清楚事由才讓進。學生中途回家拿學習用品,他也一定要問個明白,如果他以為理由不充分,堅決不放行,哪怕是老師讓回家的,也不行。任何老師都奈何他不得。連派出所的警察都知道,進中匯小學,找校長沒用,得先經過門房間。那段時間,學校的木質校牌被人偷過好幾次,上了鎖也沒用,連鎖一起偷。警察來過幾次瞭解情況,一來二去就明白這個特點。一方面,找校長得先經過油葫蘆的繁瑣的詢問,另方面,從校長那裡瞭解到的,通常不比葫蘆提供的更具體更關鍵。
儘管校牌屢屢被偷,說明治安有點狀況。但校門裡邊始終是清清淨淨的。油葫蘆把大門把得嚴實得很。
起先點點和大家一樣,叫他油葫蘆,他總是爽快地答應著,好像人家在叫他“尤老師”一樣。後來餘老師知道了,不準班上同學這麼叫他。油葫蘆似乎不是個好稱呼,是右派什麼的。
在點點的印象裡,右派是壞蛋,凶神惡煞一般。她不明白,文文雅雅、踏實能幹的油葫蘆怎麼會是右派。點點想問餘老師,可是點點不善於和老師交流,看到老師,總把想說的話、想問的問題忘得一乾二淨。有時老師向她瞭解班級的情況,她的話也不多。餘老師說她這種時候就像一粒算盤珠子,撥一撥,動一動,一點主動性都沒有。
點點回家問爸爸,一時半會爸爸回答不出,想了半天,才說:這麼說吧……
爸爸又猶豫了一會,才說:記得爺叔嗎?
點點至今記得爺叔一直笑呵呵的臉龐,記得他說不完的故事,記得他結實的大手,把自己舉向空中的歡愉。好多次,點點問過爸爸媽媽爺叔去哪了,可是他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點點:記得。怎麼不記得?
爸爸:他就是右派。
右派?爺叔是右派?和油葫蘆一樣的右派?也就是,油葫蘆是和爺叔一樣的人。點點好像有點明白右派是怎麼回事。但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油葫蘆。以後每次見到,就只朝他笑笑。 。 想看書來
沒有教練的乒乓比賽
乒乓比賽馬上要開始了。大禮堂裡喧鬧的人聲漸漸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觀眾們期待自己學校運動員進場的目光。這是一場校際乒乓球賽,許多外校的乒乓隊員們都來了,有的找位置靜靜地坐下,有的在球檯邊熱身。充當運動場的大禮堂瀰漫著大戰前的緊張。
點點和夥伴們朝禮堂門外瞄了無數次,卻始終不見教練的身影。
對於各個類別的比賽,教練都很重視,每一次都帶著隊員早早來到場地,安排他們上場的次序,有時間再陪他們練一會球。可是今天卻沒有,除了等待,點點他們不知可以幹些什麼。
其他球桌旁,雙方的運動員都已經上場,開始決戰前的練球。點點看到,裁判員也上場了,收起球,猜球,準備,發球……。都開始比賽了,點點他們的一號臺卻依然空著。對方滇三小學的一號隊員已經站在桌邊,用球板不耐煩地輕輕擊打著桌子。
滇三小學的教練過來,問:你們教練呢?
沒人回答。對方教練猜到了,說: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