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就是殺了北離墨,當他將北離墨是她親哥哥的事實告訴她之時,他忘不了南知墨整個人奔潰後的可怕模樣。
這種感覺他熟悉不過,北離墨在戰場上親手殺了他的兒子,失子之痛,痛入骨髓,但偏偏北離墨是先帝的親兒子,他亦身世可憐,他承受的傷痛,比任何人都要沉重。他有仇報不得,就是恨也恨不了,最後他把這怨恨歸咎在北帝頭上,他一心用在如何復國,如何護好先帝血脈,如何不負先帝臨終遺言,他對北離墨殺子之恨才漸漸釋懷,但南知墨終是年輕,對帝后感情深厚,如何釋懷?
如今兩人雖然能攜手復國,雖然能平靜對話,兩人似乎也已經毫無芥蒂,但章將軍總覺兩人之間依然還有條刺,他想去化解,但卻又無從下手,如今看到夏落塵,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雖然是深夜,但得知他們皇子安然回來,還帶領回二十萬大軍,整個軍營將士們的心也是沸騰了,雖然礙於軍規,大家不敢走動,但一顆心也是火熱滾燙,章將軍此刻心情也如其它將士一般,也不下令勸阻,落塵和南知墨這一路上,不時能聽到帳中傳出的激動人心的歡呼聲。
兩人雖然一路上並沒有說話,但都是眉眼彎彎,嘴角揚起,帶著壓制不住的笑意。
“流雲,你說你歡喜的男子就是他?”這是南知墨開口的第一句話。她的聲音回覆往昔的清脆悅耳,但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滿意,她不滿意她嫁給她哥哥嗎?
“不是,當時不是他,現在是他。”落塵答,聲音不大,但卻堅定乾脆,目光如水,清冽如溪流,月色下那美麗的臉龐泛著桃色,顯得更是嬌美。
“知墨,我知道你定是不喜歡他的,告訴你,我以前也特別討厭他,我們是師兄妹,我五歲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他那時真的壞得沒藥救了,既驕橫跋扈又挑剔,整天冷冷冰冰,欺負弱小……”
“他小時候有那麼壞嗎?”
“他小時候,比我說的還壞上一百倍,我告訴你,他是怎麼壞的。”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當中隔著的歲月似乎已經消失不見,南知墨以為夏落塵會如章將軍那般不停地說北離墨他的好,他的痛,他的哭,想不到她開口盡是他的壞,而她也是第一次得知這個人人心目中戰神一般的男子,小時候這般的惡劣,也這般無良。
“原來他小時候,也是這般寂寞的。”
落塵微微愣了愣,她想不到南知墨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她也是後來他說了,才知道他當年的心思。
“只有寂寞孤獨的人才這般無聊地爭寵,但他卻又不得法,越弄越糟,也弄越討人嫌。”
“雖然父皇、母后極為疼我,但因為從小要女扮男裝,我想跟宮女玩,但又顧及身份不敢。來往的都是男兒,但又想著自己終是女子身份,也沒有一個能深交,其實也一個朋友都沒有。”
“父皇從小,也當我男兒那般養著,自小就要練武,早早就要誦讀詩書,治國之策,其實我並不喜的,但又不想讓父皇看出我不喜,只好一絲不苟地去做。小時候偷偷捉弄宮女、公公,也是因為太過寂寞無聊,日子過得太苦,不知道怎麼發洩。要是他不丟,我也是有人陪的,也不用這般孤寂,他也不會成為別人的棋子,親手攻陷自己的國家,將自己逼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知墨,還恨他嗎?”
“剛開始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將他千刀萬剮。家破國亡,四處逃亡流竄,遭遇部下出賣,甚至——我都沒有想過死,因為我要活著殺了他,但當我知道父皇母后死,當我知道仇人北離墨就是我的親哥哥,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覺得自己就是瘋了,只想一刀抹了脖子。”
“我是恨他的,但不知道恨什麼?他比我更可憐,比我活得更苦更痛,我起碼承歡膝下十幾年,而他南征北戰,開疆拓土,訓練軍隊,打磨了一把最鋒利的刀,刺入了自己的心窩,我能恨他什麼?”
“雖然不恨,但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他殺我將士,他踏我軍屍體,他橫掃千軍,破城而入,那時守城無望,護國無力,我眼睜睜看著手下將士被屠戮,卻無力阻撓,那些就如噩夢,時常來襲。”
南知墨靜靜地說,這些話藏在心中多時,無人可訴,但想不到今夜,她就這麼說了出來,明知她已經是她的妻子,但卻一如往昔那般,她對她有一種莫名的信賴。
“我聽軍中人說莫凌天一直喜歡知墨你呢?”落塵笑著說,她只想讓氣氛輕鬆點,不曾想聽到這話,南知墨臉色驟變,雙手握拳,渾身散發著讓人發顫的冰寒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