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角是真金的嗎?”貝朗日爾問道。
阿洛伊絲夫人坐在安樂椅上沒動,開口說:“去年從吉巴爾城門來了一幫吉卜賽女人,會不會是她們當中的一個?”
“母親大人,那道城門如今叫地獄門了。”百合花柔聲細氣地說道。
貢德洛裡埃小姐深知,她母親提起這些老皇曆,那個隊長會感到何等的不快。果然不出所料,他輕聲挖苦起她來了:
“吉巴爾門!吉巴爾門!那有著說哩,可以扯到國王查理六世啦!”
“教母,”貝朗日爾的眼睛一直不停地轉動,突然舉眼向聖母院鐘樓頂上望去,不由驚叫起來。“那是誰,頂上那個黑衣人?”
姑娘們個個抬起眼睛。果真在朝向河灘廣場的北邊鐘樓頂端的欄杆上,憑倚著一個男子。那是一個教士,他的衣裳和雙手托住的臉孔,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像一尊雕像,紋絲不動。他的眼睛直勾勾緊盯著廣場。
這情景真有點像一隻鷂鷹剛發現一窩麻雀,死死盯著它看,一動也不動。
“那是若札的副主教大人。”百合花答道。
“您從這裡就一眼認出他來,您的眼睛真好呀!”卡伊豐丹納說道。
“他瞅著那個跳舞的小姑娘多麼入神呀!”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接著說。
“那個埃及姑娘可得當心!”百合花說。“他不喜歡埃及人。”
“那個人這樣瞅著她,真是大煞風景!瞧她舞跳得多精彩,把人看得都眼花了。”阿梅洛特·德·蒙米榭爾插嘴說。
“弗比斯好表哥,”百合花突然說道。“既然您認識這個吉卜賽小姑娘,那就打個手勢叫她上來吧!這會叫我們開心的。”
“說得極是!”小姐們全拍手喊道。
“那可是荒唐事兒一樁!”弗比斯答道。“她大概早把我忘了,而我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不過,既然小姐們都願意,那我就試試看。”於是,探身到陽臺欄杆上喊道:“小妞!”跳舞的姑娘恰好這時沒有敲手鼓,隨即轉頭向喊聲的方向望去,炯炯目光落在弗比斯身上,一下子停了下來。
“小妞!”隊長又喊道,並用手指頭示意叫她過來。
那個少女再望了他一眼,臉上頓時浮起紅暈,彷彿雙頰著了火似的。她把小鼓往腋下一夾,穿過目瞪口呆的觀眾,向弗比斯叫喊她的那幢房子走去,步履緩慢而搖曳,目光迷亂,就像一隻鳥兒經不住一條毒蛇的誘惑那般。
過了片刻,帷幔門簾撩開了,吉卜賽女郎出現在房間門檻上,臉色通紅,手足無措,氣喘噓噓,一雙大眼睛低垂,不敢再上前一步。
貝朗日爾高興得拍起手來。
跳舞的姑娘依然站在門坎上不動。她的出現對這群小姐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影響。誠然,所有這些小姐個個心中都同時萌發出一種朦朧不清的念頭,設法取悅那個英俊的軍官,他那身華麗的軍服是她們賣弄風情的目標;而且,自從他在場,她們之間便悄悄展開了一場暗鬥,儘管她們自己不肯承認,但她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時無刻不暴露出來。可是,她們的美貌個個不相上下,彼此角逐起來,也就勢均力敵,每人都有取勝的希望。吉卜賽女郎的到來,猝然打破了這種均衡。她的豔麗,真是世所罕見,她一出現在房門口,就彷彿散發出一種特有的光輝。在這間擁擠的房間裡,在幽暗的帷幔和爐壁板環繞之中,她比在廣場上更丰姿標緻,光彩照人,好比一把火炬從大白天陽光下被帶到陰暗中來了。幾位高貴的小姐不由眼花繚亂,一個個都多少感到自己的姿色受到了損害。因此,她們的戰線——請允許我用這個習語——即刻改變了,儘管她們之間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彼此卻心照不宣,默契得很。女人在本能上互相心領神會,要比男人串通一氣還快得多。她們個個都感覺到,剛才進來了一個敵人,於是人人便聯合起來。只需一滴葡萄酒,就足以染紅一杯水;只需突然來了一個更妖豔的女人,便可以給群芳染上某種不佳的心緒,尤其只有一個男子在場的時候。
因此,吉卜賽女郎所受到的接待真是雪裡加霜。小姐們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隨後互相丟了個眼色,千言萬語盡在這眼色中,彼此一下子便心領神會了。這期間,吉卜賽少女一直等待著人家發話,心情激動萬分,連抬一下眼皮都不敢。
倒是隊長先打破沉默,用他慣常的那種肆無忌憚的狂妄腔調說:“我也發誓,這兒來了個尤物!您說呢,表妹?”
換上一個比較有心眼的讚美者,發表議論至少應該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