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部分(2 / 4)

。嘉靖之死,死於自己,死於心魔。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固然從邵元節開始,嘉靖身邊的道士極盡欺騙之能事,但說到底,騙術奏效終因嘉靖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自家心裡預設了那種期待,稍有巧合,他不覺得事情本來如此,卻認定是法術靈驗或虔誠祈求所致。

誕生皇儲的事情就很典型。嘉靖即位十年,遲遲未生皇子,他自己急,臣子也急。行人司有個叫薛侃的官員,竟提出“宜擇宗室之親賢者留京邸,俟皇子生而後就國”{110},語氣全然對嘉靖能否生子很表悲觀,惹得嘉靖“怒甚”。總之,壓力很大。道士邵元節趁機勸嘉靖設醮求嗣,正中其下懷。從嘉靖十年十一月開始,在宮中正式設醮壇,由禮部尚書夏言專任“監禮使”,嘉靖本人和文武大臣輪流上香。此事持續了很久,直到第二年十一月,翰林院編修楊名還上疏敦促停止醮禱,說“自古禱祠【祀】無驗”{111}。誰料想,幾乎同時,後宮傳來閻氏———後被晉封為麗妃———受孕的喜訊。十個月後,嘉靖十二年八月,閻氏為嘉靖產下他的第一個兒子。雖然這孩子命薄,只存活了兩個月就死掉,但邵元節法術奏效卻似乎是不爭的事實,而且三年後的嘉靖十五年,昭嬪王氏又產一子。《明史·邵元節傳》說:

先是,以皇嗣未建,數命元節建醮,以夏言為監禮使,文武大臣日再上香。越三年,皇子疊生,帝大喜,數加恩元節,拜禮部尚書,賜一品服。{112}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邵元節弄法之前,膝下十年無子;自打邵元節建醮,“皇子疊生”。這叫“事實勝於雄辯”!嘉靖認為,所有攻擊邵元節、道教和他的信仰的人,統統可以閉嘴了,於是隆重獎掖邵真人邵大師。但他偏偏忘記了,在裝神弄鬼之前,邵元節早已幫助他打下了雄厚的“物質基礎”———那便是廣選“淑女”,例如《實錄》記載,建醮當年的正月,曾有“淑女四十八人”入宮{113};這應該是不完全的記錄,因為我們發現《實錄》對此類細節有時記載,有時卻加以隱諱。另外,不能排除邵元節會採用某種藥物來幫助這些女子受孕,高階道士身兼醫藥家的情形並不少見,有記載證實,這個邵元節起碼在研製春藥方面頗具造詣,而且確實卓有成效(詳後)。嘉靖卻不屑於現實地看待“皇子疊生”現象,而寧可將它理解為神蹟,原因是這種理解更能滿足他內心許多深遠的想象和訴求。

神秘主義的東西,關鍵在於“信”。因信成義。信則靈,不信它就拿你一點辦法沒有。嘉靖最不缺的,就是這個“信”字。“皇子疊生”他相信是邵元節禱祀靈驗,太子出牛痘痊癒他相信是陶仲文法術成功,連韃靼邊患的解除,也被他認為“實神鬼有以默戮之”{114}。

因為只信不疑,不要說半真半假的騙術,就連僅以常識即可知為虛妄的騙術,也輕易被他照單全收。甚至騙術戳穿後,還是無所觸動。例如段朝用事件。段朝用,廬州(今安徽合肥)人,先為武定候郭勳(當時勳貴中一大丑類,從“大禮議”到崇道,對嘉靖步步緊跟)延於府中,聲稱“能化物為金銀”{115},更進一步吹噓,經他點化的金銀,製成器皿,“飲食用之可不死”{116}。這還了得?陶仲文就把段朝用推薦給嘉靖。神奇法術,嘉靖之最愛;兼有郭勳、陶仲文兩大“最具信譽度愛卿”做擔保,段朝用馬上入宮,被封“紫府宣忠高士”,同時賞賜郭勳。段氏自然沒有“能化物為金銀”的本事,最初獻出的器皿,所用金銀都是偷盜來的。入宮後,嘉靖索取甚多,段氏漸不能支,無奈下他想出各種巧妙藉口,奏請國庫支與銀兩,先後達四萬餘兩———嘉靖居然不曾想一想,一個能點物為銀的人,反而伸手向他討要銀子!須知嘉靖並非白痴,智商不弱,在玩弄政治權術上我們已充分見識了他的精明。唯一合理的解釋,他對於道術實在太過迷信。久之,段朝用的“科研成果”,勢必越來越少,嘉靖也感覺到了不滿意。正當此時,段的一個小徒弟因為和師父鬧意見,忿而舉報真相,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論理,段朝用完了,宜有滅頂之災,可是糊塗嘉靖先將段下錦衣衛獄,卻很快又饒了他,只給他降級處分,“改羽林衛千戶,又改紫府宣忠仙人”{117}———從“高士”改為“仙人”,如此而已,在我們看來這種稱號上的改動簡直沒有什麼分別———繼續讓他從事點金術科研工作。段朝用難以為繼,也走投無路,末了,狗急跳牆,做出瘋狂之舉:採取現代黑社會手法,綁架郭勳的一個奴僕張瀾,“拷掠之,且曰:‘歸語而【爾】主【指郭勳】,饋我金十萬,當免而主追贓【意思是,我就不揭發郭勳貪贓罪行】。’”張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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