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起來很滿意。
“不錯啊,這些裝置真高階。不過,我想你當然應該有這麼高階的裝置。”
男人走到囚犯面前,轉過空椅子,騎坐在上面。他把奇形怪狀的胳膊搭在椅背上。胳膊肘處的支撐物把衣服撐得鼓鼓囊囊的。
“你想知道我要幹嘛,對嗎?”
吉田長長地呻吟了一聲。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以為是錢的話,別擔心。我對錢不感興趣,不管是你的還是任何人的。我只想做筆交易。”
吉田透過鼻子出了口長氣。謝天謝地。不管這人是誰,要什麼價錢,總歸能和他達成某種協議。他如果不是要錢,那必定也是要什麼錢可以買到的東西。金錢能買到一切,他再次提醒自己。一切。
他在椅子上放鬆一點。電線的切割好像沒那麼痛苦了,他看到一線曙光,有談判的機會就好。
“你睡覺時,我看了看你的錄影,吉田先生。我們有不少共同之處哇。我們倆都有點喜歡陌生人的死亡。你是為了取樂,我呢,是不得已而為之……”
男人低下頭,好像在打量發亮的木椅。吉田覺得他突然沉浸到個人的思緒中,走起了神。他的聲音像死亡一樣不容分說。
“不過我們也就這點相像而已。你是透過別人來做它,我卻被迫自己動手。你是一個觀賞殺戮的人,吉田先生,而我……”
男人把戴著面具的臉湊到他面前。
“我殺……”
吉田突然明白沒有希望了。他腦海中播放過各種報紙的首頁,上面滿是關於約肯·威爾德和亞利安娜·帕克的謀殺的大標題。連日來電視新聞裡全是各種關於這次謀殺的可怕細節,包括兇手留在桌子上的血字簽名。他面前這個男人說出了同樣的字眼。他絕望得發瘋。沒有人會來救他,因為沒有人知道他這個秘密房間。哪怕他的保安來搜尋他,也只會在外面搜尋,而不會想到他死在家裡。他又呻吟起來,因恐懼而死命掙扎。
“你有點讓我感興趣,吉田先生。讓我非常感興趣。所以我覺得應當和你做筆交易。”
他從椅子裡站起,走到裝錄影帶的玻璃門櫃子前。他取出一張空白錄影帶,撕開包裝,把它塞進錄影機。他按下錄影按鈕,錄影機開始工作。
“用讓我開心的事換讓你開心的事。”
他優雅地把手探進襯衣口袋,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他走向吉田,後者正不顧切進面板的電線,瘋狂地掙扎。男人用流暢的動作,把匕首刺進他的大腿。囚犯歇斯底里的呻吟突然變成一聲劇痛的悶哼。
“是的,它就是這種感覺,吉田先生。”
最後那個稱呼是用令人窒息的恐怖語氣說的,像葬禮的喪歌一樣在房間裡迴盪。沾滿鮮血的匕首又刺進去,這次是囚犯的另一條大腿。這次刺入的動作非常迅速,吉田都來不及感覺到疼痛,只覺得大腿一陣異樣麻木。隨即,他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流下小腿。
“這很有趣,對嗎?換個角度來看,事情就不一樣了。不過耐心些,結果會讓你滿意的。今天你也會找到樂子的。”
男人冷酷地繼續刺戳捆在椅子上的人,他的舉動一一被錄影機錄下。吉田從螢幕看到自己被不斷刺戳。他看到隨著男人不斷抬手、刺下,鮮血大塊大塊地染紅他的白襯衫。他看到麻木不仁的螢幕播放著自己充滿恐懼和痛苦的雙眼。
同時,背景中的音樂也變了。高昂的小號聲充滿高音符,有節奏地吹奏出重音,聽起來頗像原始的打擊樂器,彷彿是種族儀式或者活人獻祭時用的音樂。男人和匕首圍繞著吉田,繼續著輕快的舞蹈,到處刺出傷口。鮮血宛如見證一樣汩汩流出,流到衣服上,淌到地板上。最後音樂和男人同時戛然而止,彷彿一場經過反覆排練的芭蕾舞劇。
吉田仍舊活著,而且神志清醒。他感覺到生命和鮮血一起從遍佈周身的傷口流出,渾身劇痛無比。他額頭上沁出冷汗,灼痛了左眼。男人用沾滿鮮血的衣袖給他擦了擦臉。他的頭上一片血紅。
鮮血和汗水。像以往那無數次一樣的鮮血和汗水。此外,還有他在攝像機裡那呆滯的凝視。
男人在滑雪面罩下喘息著。他走過去關上錄影機,按下倒帶鈕。錄影帶倒回開頭,男人又按下播放鍵。
吉田眼睛半睜,傷口緩緩流著血。他面前的螢幕上,一切又重新開始。刺下去的第一刀,像烙鐵一樣刺進他大腿的匕首。然後是重新刺進的第二刀。然後是其他……
男人的聲音像命運一樣傳來,柔和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