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流川的嘴唇開始抖。他沒有說話,但仙道聽得見他的聲音,“…。。你這個……白痴……”
仙道只是笑,看著月光中漂亮得像幻影一樣的吸血鬼慌亂地緊握著劍柄,染血的手指繃得像要碎開卻不敢用力拔,因為抖得太厲害反而不得不鬆手。他想起自己嘗過同樣的心情。
真的很公平。
“流川……”仙道說,“你不覺得神奇麼……”
我愛的人其實也愛我。
誰說的來著……
血好像流得太多了……
臂彎中的人意識漸漸模糊,流川再不敢遲疑,咬牙拔出劍。
……帶他走麼,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救護……何況一旦離開,他屬於教會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今日的傷也將變得毫無意義……
流川抓著仙道的手臂,張開翅膀卻遲遲沒有升空。
“流川王子。”神殿深處有人喚他的名字。
流川轉頭。手持基督受難十字架的黑袍神甫自祭臺前的燭光中緩步走來,高而清瘦,氣度雍容。
“他已經傷成這樣,您的目的達到了,請離開。”
流川不語。
“我是穆迪尼神甫,教皇內侍。教皇大人身體不適,由我代為參加此次判決。”神甫在採光眼照明的區域外停下,隔著一道月光的邊介面對流川,伸出手向他示意周圍的空間,“這裡曾被用來祭祀古羅馬的所有神祗,現在是聖母與一切犧牲者的禮拜堂,世界上最博愛,最慈悲的教堂。聖母的悲憫庇護著這穹頂之下除您之外的,所有人,看護他們的生命,庇佑他們的安全。神之榮光永照,勸您儘早離開。”
他深綠色的眼睛像江水,潔淨而深。這雙眼睛的主人向流川許諾他的愛人將受到看護,獲得安全,依然保有教會的認可,一切如前。
流川相信他。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頭,回頭看了仙道,放開手,展翅起飛。
穆迪尼神甫回身言道,“吾主榮光碟機退妖物,聖騎士重歸純潔。”
神殿中響起驚歎,繼而是唱頌聲。
仙道醒在西斯廷教堂熟悉的專用休息室裡。不遠處的書桌上點著燈,四周的石牆在昏黃的燈光中顯露出粗糙溫暖的質地。
書桌前的穆迪尼神甫聽見聲音,起身走來。
“內侍大人。”仙道在胸前劃了十字。
“在這裡我只是你的告解神甫。”穆迪尼淺笑著。
“流川在哪?”
“我向他保證了你的安全,他離開了。”神甫唇邊的笑紋加深了,“我從不知道吸血鬼是如此聰明的生物。”
“我不知該如何感激您的救助。”
穆迪尼搖頭,“我所做的只是順水推舟,是你在逆水行船。”
“我的執迷令您失望了?”
“令我失望的不是你的所謂執迷,‘孩子’。”——作為仙道的告解神甫,穆迪尼是教會中唯一知道仙道狼人身份的人,所以他清楚仙道的年齡——“令我失望的是你的傲慢。”
七罪之首。
“別的都可以,”仙道笑著往白亞麻的枕頭裡縮了縮,“這個我絕不承認。”
“奢望與神同等純潔,奢望與神子一樣,以自身的死亡贖取不屬於自己的罪孽,不是傲慢麼?”
仙道聞言愣住。
“吾罪得於吾祖,生時自附吾身。任何人都不可能絕對純潔,你居然傲慢到容忍不了心中的任何一絲不潔感,明明可以寬恕的罪也要以死相抵。要知道盲目的奉獻成就不了聖徒。”
“我並非想……”
“你只是想贖罪,我明白。但是很多時候活著比死更艱難,對於悔悟者,活著往往是更好的贖罪方式。”
“謝謝您的開解,神父。” 仙道的聲音裡浮起隱諱的溫度,“不過您不用擔心,事實上他刺中我的時候,我已經不想死了。”
穆迪尼神甫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我曾經險些殺了他,”仙道目光微微閃動,很快垂下了眼睛,“當時的感覺就像身體變成石頭,血管裡流的都是冷掉的鐵水。不只是絕望,是整個世界的所有的火都熄滅的感覺。他刺我的時候我看見他的眼睛,他害怕得……”仙道放棄形容,抬頭笑了笑,“我意識到如果我死了他同樣會痛到那個地步,我怎麼受得了。大約只要他活著,我再也不會想死了。”
穆迪尼神甫有些感慨,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您說活著贖罪,我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