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了路了,會比今天更腫,更疼,你家裡有止痛藥嗎?不行,就吃一片。別間隔太短,吃了藥可別喝酒。傷成這樣,怎麼還過來?你應該把腿架起來,這樣會腫得更厲害。”
小都被他按得嘶嘶地吸著涼氣,試了幾次,都掙不脫,不覺紅了臉。
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他一口氣說得最多的一次。
但他那熟練的檢查手法,和同醫生一樣的處置方案,卻讓她的心隱隱作痛,“你是不是經常受這樣的傷?”
“‘經常’誰受得了?有一次你就記住了。”鍾屹仰起臉,看著她,笑了笑。
小都又是一怔。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對她笑,亮得灼人的眼睛裡居然是滿滿的溫柔,有點靦腆,又有點調皮。
她不敢相信,這個總是冷硬得如岩石般的男人,居然會有這樣的笑容。
“我看到過你腰後面的傷疤,你在野外經常會遭遇這樣的危險?”小都並不想掩飾她聲音裡那濃濃的關切和擔心。
鍾屹的手停了,撐了下膝蓋,站起來。
“危險哪裡都有。你倒是在別墅裡,不也這樣了?”鍾屹笑著指了指她的腳,“那是在騰衝盤山公路上會車出的事。和自然比起來,人,更危險。”
那次是對方在大雨裡超速,據說是趕著參加朋友的婚禮。他的車被甩到崖壁上,他被一根撞斷的樹樁尖口剮掉了一大塊肉。而對方的車直接翻下了公路,司機受了重傷,另一名乘客死了。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這些。
可畢竟機率小得多——小都幾乎脫口而出,但終究忍住了。
她覺得鍾屹並不想深談這個話題,也許是不想讓她擔心。
“是不是又該走了?”她其實是想問,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新鏡頭後天送過來,拿到就可以走了。這次要拍的片子正好可以用上。”鍾屹臉上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你怎麼像個得了新玩具就迫不及待的孩子?”饒是小都現在的心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不是玩具,是我的夥伴。雖然是買來的。”鍾屹認真地更正著,這使他看上去更像個孩子。
“什麼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使是真心,如果說付出了還想著能收得回,那也就變成代價了。”小都不禁有些黯然。
真的會有毫不計較的付出麼?愛,要到什麼程度才可以這樣?
小都扭身,從抽屜裡拿出兩包蓮朵,“剩下的,你帶走吧。留在我這兒也用不上。”
“你喜歡可可,卻不吃巧克力?”鍾屹有些納悶。
“就是戒了巧克力才喝可可的。原先我只要吃起來,就停不了,一定要吃光手邊所有的才行。”小都低下頭,把散在臉側的頭髮攏向耳後。
鍾屹那副吃驚表情讓她有點難為情。
“這兩個口感差很多。你不知道,吃巧克力可以讓人有幸福感麼?”鍾屹把糖袋舉到小都面前,“要不要試試?”
幸福,可以來得這麼容易麼?
原來,只要他願意,他們也可以這麼輕鬆地聊天。
他的聲音可以很柔和,他的笑容可以很溫暖,他的想法可以很簡單。
他笑起來原來真的很好看。
就如同澄淨的藍天。
但此刻的小都卻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看到過這些。
是太吝嗇,還是太殘忍?偏偏選在這個就要說再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