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都愛用攝影坎肩嗎,你有嗎?”小都好奇地四處打量著,聲音有點怯怯的,“怎麼從不見你穿過?”
“有。”鍾屹微微皺眉,顯然是覺得問題很幼稚,“那個東西在野外有用,膠捲,測光儀,電池,儲存卡什麼的都可以帶在身邊。在這兒,用不上。”
“這個,是用膠片拍的?”小都指指牆上的照片,又馬上把手縮了回來,像是怕碰到它似的。
“數碼。”鍾屹仰頭喝掉了半瓶水,也看向照片,“現在數碼技術的效果已經和膠片差不多了。如果沖洗不好的話,膠片可能還不如數碼。”
“那你為什麼還要用膠片?”小都側頭瞟向飯廳。
鍾屹一頓。
為什麼?
從五歲起,他就擺弄相機。他第一幅作品用的就是膠片。一路下來,膠片和攝影似乎是被連在一起。膠片於他就像是習慣,遇到某些場景,某些感動,他會條件反射般拿出裝好膠片的相機。
但沒想過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膠片的感覺更真實。是能夠拿在手裡的記憶。而且,從拍攝,到沖洗,顯影,定形,是個可以參與的,充滿期待的化學過程。很奇妙。”鍾屹思忖著,說得很慢。
“我倒覺得膠片有種宿命的悲壯。從誕生起就期待著唯一的綻放,而結果可能是名垂青史的佳作,也可能是默默無聞的平庸,甚至只是一次無心的失誤。無論如何,不可能重來。”小都歪頭看著他,“它是不是會讓你有一種使命感?”
“可能是敬畏吧。就像人們膜拜美好,在自然的恢弘面前會感到渺小。”
“聽上去,你的每次旅行更像是一次朝拜之旅。你已經走了很多地方,那你心中的‘耶路撒冷’到底在哪裡?”
“有憧憬,但不確定,也許走著走著就找到了。不過,我不想只是趕路而錯過沿途的風景。”
“你的意思是,只要敞開自己,用眼睛去看,用心去體會,那每一個感動都會是最美的風景?”
“可以這麼說。億萬年的演化,涅磐、輪迴的洗煉,這個世界有太多讓人歎為觀止的神奇,只可惜我們有的時間太短了。”
“那你會不會去同一個地方几次?”
“當然,我想發現可不只是獵奇。即使同一個地方,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心情,就會有不同的感悟和驚喜。”
“如果你的理想是窮盡一生去發現,那有沒有什麼情況,可以讓你停下來?有沒有偶爾想過‘停下來’?”
“沒有。我會欣賞,領略神奇,但我更喜歡那個獨自去發現的過程。”
“你把自己的索求侷限在‘體會’上,卻從不渴望‘擁有’嗎?”
“人們總是過高估計自己的能力。其實,對於很多事情,他們甚至連‘參與’都做不到,最多隻是‘旁觀’。我只想做個好的看客,儘量不打擾。”
“可你也在傳達。儘管那只是你‘製作’的,萃取、品味過後的副產品。”
“可畢竟我在盡力傳達美好,而且人們也希望看到這些。他們付出一本雜誌的價格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滿足,這沒有什麼不公平。”
“那你怎麼看待你現在做的事情?我聽說,有些攝影家會覺得與時尚,流行糾纏在一起是對他們的貶低。”
“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雖然不是我最喜歡的部分。我尊重它,尊重所有付出的智慧和努力。就像那些模特,他們最終只是我作品的一部分,可我同樣尊重他們。”
“難道你不是把他們作為一個人來尊重?”
“為什麼只有人才能得到尊重?在這裡,尊重都是相對的。你們選模特是因為他的個性還是他的名氣?你們最終選的照片是因為我的技術還是客戶的喜惡?”
“這不像是藝術家的固執和清高。”
“我的相機,後背和鏡頭也不是用浪漫換來的。”
“所以你其實很精於外部的平衡。”
“我的堅持不需要每個人都能理解和接受。”
“那你會不會覺得孤獨?”
“你是想說朋友,女人?”
“不,是孤獨。”
“如果孤獨了,我會離開。能用來溝通的不只是語言。”
“所以你的理想狀態就是‘在路上’。那出發時,你的‘揹包’裡會帶上什麼?”
“我會盡量清空它。‘回去’不需要太多行李。我要為‘回來’時留足空間。”
“所以,‘回去’是你的生命,而像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