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終究還是離開了鳳霞坡。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鳳霞坡只是箇中轉站,呆得再久也還是要離開的。
喬粟不嬉皮笑臉、不欺負人的時候別有一番味道,那是一種讓人主動想親近、想依賴的感覺。喬琛很少見到這樣柔和的喬粟,與他這般獨處、遊歷,漸漸地,那個“嫁給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真實了。
走在離開鳳霞坡的路上,喬琛搖搖喬粟袖管裡的手,問他:“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去幽堂谷。”喬粟緊了緊手中握住的綿軟,一臉溫和,真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喬琛雀躍著,蹦蹦跳跳:“第一站,幽堂谷。”
喬粟糾正:“錯了,你的第一站是凡間。”
凡間?
凡間的琛兒也是這樣的麼?不,那時的她叫黃|文,好難聽的名字……
翻開凡間的一本日記,看到有人這麼寫著:
“第一次見到黃|文的時候,她像一隻羽翼未豐的黃色雛鳥,站在堆滿物品的宿舍裡,看著給她收拾行李的爸媽,用江南語音與他們撒嬌。
我剛從與爸爸分別的情境中回過神來,在陌生的環境中見到這一幕場景。有一種想家的感覺。我默默地坐回屬於我的書桌,拿來一瓶礦泉水,想喝,又不敢喝,膽怯地偷瞄著這一家三口。那時我不曾想到,她那人畜無害的模樣會生出一雙狹長的鳳眼來。
雛鳥的爸爸對雛鳥說了些什麼,雛鳥的注意力馬上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她用悅耳的普通話與我交談,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是個在陌生的環境裡話特別少的人,只說了四個字:‘白蒙,你呢?’
她很利落地回了我:‘我叫黃|文,以後要多多關照哦’
說完,不再管我是怎樣的反應,回過頭去,重又用家鄉話與她的父母交談起來。他們的談話中夾雜著歡聲笑語,這使得我更想家了。
早晨我在餐桌旁發呆,腦袋裡滿滿的全是關於在新學校裡稱王稱霸的幻想。我媽敲敲我的碗示意我抓緊時間吃飯,不然就來不及了。
我擱下碗筷,嘟著嘴巴,與她慪氣。
院子裡的天空陰沉沉的,我原打算穿上那套低調的襯衫和休閒褲去見新同學,這樣即使被淋了雨,也不至於狼狽不堪。可她偏說那樣穿著太過老氣,不能突顯大一新生的朝氣,硬是要我穿上新買的花裙子去新學校報到。
當我極不情願地套上那裙裝,並唧唧歪歪嚷嚷著說彆扭時,她半是欣賞,半是嫌棄地看著我說:‘這裙子還不錯,要是能再瘦一點就好了,你是不是長胖了?
什麼叫又長胖了?我原本就不胖的好不好?憑什麼說我長胖了,最討厭被人說我長胖了!
我氣憤地想要脫掉身上的裙子,我媽忙止住我:‘還好啦,我女兒這樣好的模樣,穿什麼都好看。再說了,三個月只是吃吃睡睡,是個人都會養肥的,你這樣算是好的,你沒看到隔壁劉叔叔的女兒,那個變化,簡直是驚天動地!原本挺苗條的一小姑娘,幾個月不見,昨天在超市裡見到她,躲在她媽媽身後,那個壯實呀,真懷疑她是吃了什麼激素……’
我媽滔滔不絕的話語講到一半,被通情達理的爸爸打斷:‘胡扯些什麼呀,趕緊過去吃飯去。’
然後我們就一同坐在餐桌上了。
然後我就坐在宿舍的桌子邊了。
黃|文好煩人。
比我還煩人。”
白蒙真矯情。。
凡間的人可真難伺候。
再看日記的後來,她們居以為她……
“洪玥說:‘濛濛,黃|文若是能夠看到你寫的這書,或許就不會想不開了。’
……
洪玥又說:‘濛濛,將我們的故事寫成一本書吧,用真名。’
我:‘好呀,只怕我透露得太多,你們日後會怨我的。’
說完這話,藍花的面上有一閃而過的不悅,她尷尬地笑笑,埋頭喝水去了,以掩飾剛才那不自然的表情。
洪玥又說:‘沒關係的,我怕若干年後會將現在的自己給忘了,希望能在你的文字裡找回曾經的自己。’
藍花喝夠了水,擦乾了嘴,輕咳一聲:‘這想法不錯,但沒必要用真名呀。’
洪玥邊畫眼線邊淡淡反問道:‘我們宿舍的名字這麼有特色,你忍心棄之不用麼?’
我被她們說得心癢癢,一些不算久遠的回憶在腦中蠢蠢欲動,卻依然矜持著說:‘好吧。’”
白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