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準備批判地看這些書!”
“你人不大還挺滑頭!你有這個批判能力嗎!你只會中毒!批判不是你的事,你回去好好讀毛選吧!”一名戰士說完這話,把那本《馬、恩、列、斯、毛主席附普列漢諾夫論無產階級專政》一書挑出來,對我說:“這本可以拿走,其他都沒收了!”
我心不甘,還在抵抗,突然一機靈說:“那本《中國通史》為什麼不能看?范文瀾現在還是中央委員呢?”
兩名戰士都愣了一下,相互望了一眼,又追問了我一句“什麼?真是中央委員?”我說:“當然了!不相信你們可以去查九大中央委員名單!”見我口氣這麼肯定,一位戰士猶豫地拿起那本《中國通史》,似乎看了看作者范文瀾的名字,最後,極不情願地把書遞給我,說:“好吧!這本你也拿去,但剩下三本必須沒收!你走吧!”
我帶著沮喪(書被沒收)、慶幸(沒再追問書的來處)甚至小小的喜悅(爭到了《中國通史》)的複雜心情離開了永定門火車站。當我穿過天安門廣場,看著懸掛在天安門城樓當中的毛主席像時,在心中說了一句:毛主席啊,您老人家知道他們都在幹些什麼嗎?
回到家中,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我不禁又委屈地大哭起來。鄰居劉叔叔(一位列車上的乘警)聽到哭聲過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後,語氣沉緩地對我說:是有那麼個通知,在我們的列車上執勤的解放軍也沒收了旅客不少的書,引起了群眾很大的不滿。
原來,受害人不只我一個……
幾年後,當我向別人說起這段“車站偶遇”的往事時,口氣中充滿了對那個年代的嘲諷和對那兩位戰士的譏笑……
又過了幾年後,當我再次回想這段往事時,突然感到:在那樣一個年代,在那樣的特定歷史環境下,做出那種可恨、可氣、可笑、可悲舉動的人,難道僅僅是那兩位小戰士嗎?難道自己在那個年代就沒有同類的所作所為嗎?!
不知哪位哲人曾經說過:只有善於反思的民族才是真正有希望的民族。此言甚是!
我想,巴金老人為什麼要寫“懺悔錄”,為什麼倡議建立“*博物館”?他的用心正在於喚起全民族的深刻反思,唯於此,我們中華民族才會成為真正有希望的民族!
二 1965:一副“反動”春聯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城裡人也喜歡貼春聯了,而且一貼就是紅底金字,滿門生輝!今年春節我所在的小區,幾乎家家如此,大討吉利!這不禁使我想起了40多年前那樣一副“反動”春聯……
1965年的寒假,我去位於河北宣化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學院看望父親。臨春節的前幾天,父親對我說,學院組織“軍民團結”活動,到郊區農村為農民打掃衛生、書寫張貼春聯,問我願不願去?我聽完樂得蹦了起來,天天生活在城市中,太想到農村去看看了!
出發的那天,我一大早就爬了起來,帶上我專門為這次“愛民”活動買的新掃帚,準備去幫老鄉掃院子。父親則拿著粗細不同的幾支毛筆和前一天在家裁好的紅紙,一起上了車。 。 想看書來
那個年代的故事(5)
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到了宣化郊區的一個小村子。下車望去,一片用土坯蓋成的房屋,幾乎和四周的土地分不出色差,唯有村口的橫幅是暗紅色的,上面貼著“歡迎解放軍”的標語。走進村口,場院邊的幾排房子倒略顯規矩,幾面牆上都用大白刷上了大字標語,除了幾幅關於計劃生育的口號外,給我印象最深的要數小學校後牆上那“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幾個大字,它字字刺眼叫人頓生警醒:忽然想起父親在臨來前一天晚上的囑咐,別進錯了門掃錯了院子,給“地、富、反、壞”拜了年!
其實擔心都是多餘的,大隊支部書記把我們迎進了小學校,站在那兒說了一番歡迎感謝的話後,就分別派貧下中農帶我們去各家掃地打掃衛生了,父親和幾個人則先留在小學校裡寫春聯。
進了農民的院子,我真不知地該怎麼掃,因為全都是土,和在學校打掃衛生完全不同!你只要使勁,一掃一層土……院裡的老鄉看著我都笑了,說:“學生啊,這院子早上我們都收拾過了!再掃也是土,謝謝你了,進屋喝口水吧!”
我進了老鄉家一看,除了炕上堆放著幾床破舊的被褥,一張不知用過多少年已看不出顏色的木桌和兩個用舊木箱充當的椅子外,幾乎再沒有什麼“大件”了。桌上的幾隻碗倒還淨亮,房東老鄉用一條已灰黑看不出原色的毛巾擦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