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涼夜風徐徐拂來,青草沾露的味道滲人心脾,姚岸深深吸氣,腹腔內掩埋幾日的燥鬱順延往上,緩緩吐出。
她索性探出半截身子,撐著窗稜,將所有的力道都聚集在手臂上,讓大腦放空。視線慢慢往下,牆根處雜草稀疏,月光弱弱照來,姚岸似乎見到了一小堆黃黃的菸蒂,她手臂一僵,滯在半空。
那頭蔣拿正坐在貨運公司的大廳裡,腳邊的菸灰被風吹起,粘在了他灰撲撲的皮鞋上。
弟兄們在南江市奔波了一日,趕回來後尚未喝水進食,便急急過來稟報:“那三家戒毒所我們都跑了,拿哥,你要找的那人就在橋心自願戒毒所裡頭,我一說是南大的教授徐英,那小護士就直接說了出來。不過咱們去晚了一步,那人中午就出院了。”
蔣拿吐出一口白煙,蹙眉道:“這麼巧?”
手下點點頭:“就是,這也太巧了,聽說走得還挺匆忙,落了兩件衣服在那兒。”
蔣拿碾熄菸蒂,靜默不語。
曉琳從門口探頭進來,小聲道:“要不要吃飯了?”
弟兄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見蔣拿頷首,立刻朝後頭的小樓奔去。曉琳側身讓路,目送他們一溜煙兒的小跑,笑說:“就知道他們餓壞了,拿哥,你要不要吃點兒宵夜?”
蔣拿搖搖頭,鬱郁思忖,曉琳又道:“你今天晚飯吃得也少,我看你這兩天胃口都不好,剛才做了一點清淡的,小劉讓我給你送來。”
蔣拿不耐:“你們自個兒吃吧,出去把我的門帶上。”說罷,他起身往二樓走去。
曉琳扒著門沿,視線緊隨蔣拿的高大背影,從他的脖頸處一路往下,盯著他掩在衣服下的健碩身軀,半響她才失落垂眸,依依不捨的離去。
第二天姚岸迷迷糊糊的睜眼,有些頭重腳輕,窗外風聲嚯嚯,簾子被吹得捲起,絞在一旁掛小雜物的鉤子上。她闔上窗戶,昏昏沉沉的去廚房做早飯,又將凌晨姚父用過的髒碗洗乾淨。
煮了一鍋皮蛋瘦肉粥,姚岸胃口不佳,抿了幾勺就再也吃不進,心頭惶惶的煩躁不安。
研發室裡的工作像小山似的疊壓下來,姚岸被派去與各部門溝通,為廣交會的宣傳造勢提前做好準備。
外貿部的同事不斷比劃,指著表格問東問西,努力摸透這種氾濫市場不宜健康的果汁。姚岸的喉嚨有些微痛,咳了幾聲才說:“到時候再看,經理的意思是我們做出七種口味的果汁,銷售物件是小朋友,每天一種口味,剛好七天,具體的到時候會有同事跟進,現在我們圖案還沒有定下,到廣交會上可以去買幾款漂亮點兒的卡通圖案回來,男生和女生都會喜歡的那種。”
姚岸儘量耐心溝通,卻越說越煩躁,研發人員只需負責研發而已,如今卻連廣交會的流程都需她來解釋,“還有代理,經理說代理也是很重要的,新品牌的銷售在其次,我們還在和東樓商量,這次把果汁的技術摸透,可以拉一些代理過來,還是走老路搞出口。”
幾人討論了兩個小時,終於將初步的方案敲定。同事舒了口氣:“我先前是在梁總手下做的,負責的也不是這塊,人事變動以後還玩兒了個把月,連業務都還沒摸熟悉呢,就要趕鴨子上架了!”他好奇道,“對了,你一畢業就來這裡了?實習也在這兒?”
姚岸笑了笑:“不是,我是在南江實習的。“
同事問道:“我畢業的時候也在南江呆了兩個月,實在吃不消那裡的房租。你在什麼公司實習?”
姚岸低頭修改表格,隨口道:“慧園美,是一家生物技術的公司,南江的分公司開了不久,名氣不大。”
同事伸了個懶腰,笑道:“我聽過,也是家大公司,好像東樓那個沈總,以前就在慧園美工作。”
姚岸手上一頓,藍色圓珠筆在薄紙上摳出一個小洞,她抬頭問道:“沈總在慧園美工作過?你怎麼知道的?”
“呶,之前不是小陳總要熟悉業務嗎,我翻找的所有舊資料和檔案,剛好看到的。”同事灌了一口茶,又說,“還巧的很,梁總和沈總原來五年前就認識了,合作了一個小專案,那會兒沈總還是慧園美的一個小經理,好像是濱州的?”同事不太確定。
姚岸抿唇不語,圓珠筆卻被她捏得緊緊的。
商量完工作,姚岸重回研發室,同事指了指她的小包:“剛才你的手機響過,有電話也有簡訊。”
姚岸道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兩個未接電話都是蔣拿打來的,簡訊裡說讓姚岸晚上等他吃飯,姚岸嗤笑一聲,又呆呆盯著蔣拿的名字看了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