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想說她去京營送李承祖上值的時候,曾在那附近見到一個院子。那處院子中滿是氣色灰敗,無人照看的老人。
她打聽許久,方知曉那裡住著的都是從宮中出去的侍人。
侍人同宮女不同,宮女年過二十五,亦或在宮中任職十年可離宮外嫁,可侍人因其特殊身份,一生都只能囿於這紅牆黃瓦之中。
往往宮中無力負擔那般多的開銷,待到年歲大了,他們多會被送至宮外隨其自生自滅。
那些個侍人下場大多悽慘,無人照看不說亦時常被人上門欺凌。
她便曾見過幾次,雖於心不忍但卻也無能為力。
不知為何,想到萬宵日後,或許也會落得同等境地,錦書便覺於心不忍。
她想說若萬宵日後身無後人,待他年邁或可讓她的兒女多多接濟。
可這話剛至嘴邊,錦書又覺十分不妥。
他身份之高,無論如何都不該會落得那般下場。自己說出這話,也只會被人認為是諂媚討好之言。
想了想,錦書揚起個笑容:“民女是想同萬督主說,民女改了名字,若下次再見,萬督主可喚民女為桃芊。”
萬宵微微怔愣,許久之後方淡淡一笑:“桃芊。”
“哎。”
錦書咧著嘴傻傻一笑,又抬手對著萬宵擺了擺:“萬督主貴人事忙,您不必再送了,前頭這路民女自己走便好,您快些回去吧。”
“好。”
萬宵點頭,轉過身大步向宮內走去。
錦書看著他的背影甜甜一笑,也轉身往宮外而去。
聽見那人腳步聲漸行漸遠,萬宵停下腳步,頓在原地許久。
可他自始至終,不曾回頭。
“承祖哥。”
走出宮門,錦書便見李承祖坐在木車上,滿頭薄汗。
他性情木訥老實,說了在何處等她便不會再動彈半分,錦書瞧他曬得雙頰泛紅,不由心疼。
“你怎的不尋個陰涼地方等我?”
李承祖道:“怕你出宮瞧不見我。你上去,我推你回家。”
“不必我自己走便成。”
李承祖搖頭:“坐吧,你有孕在身,且宮中貴人多,這大半日定無你歇息之處。”
將木車上的粗麻墊子扯到錦書面前,李承祖把人半拉半扶送上了車。
烈陽下男人推著木車被曬得滿面紫紅,錦書心疼萬分,幾次想要從車上下來,卻都被李承祖阻止。
他低下頭看著滿眼心疼的錦書,笑著用袖子擦了擦汗。
這是他的妻兒,他從不覺得是負擔。
往日他無名無姓備受欺凌,如今可得天降之恩過尋常生活,已足夠他感激涕零。
雖名字是假的,可眼下的生活是真的這便足夠了。
抬手將車上的寬大荷葉遞給錦書,李承祖道:“你遮著些,日頭曬。”
“我給承祖哥也遮著些。”
將那荷葉高高舉起放在二人中間,哪怕不曾為任何一人帶來陰涼,小夫妻亦覺十分舒爽。
“對了承祖哥,今兒我入宮見到了萬督主,他讓我日後不要再入宮去見娘娘,這是為何?”
“我知他是為了我好,可我總想不透這其中道理。”
李承祖低頭看了看滿眼天真的錦書,笑著道:“你現在身份不同,若入宮去見貴人多會以為你有所求。”
“且若讓身邊親朋知曉你同當今皇后娘娘有這份交情,也只有害處而無益處。”
他們身份低微,是萬護不住這份恩情的,被人知曉只會徒增煩惱。
錦書想了片刻,也明白了其中道理。
“我知曉了,那日後我再不入宮去了。”
想了想錦書又道:“承祖哥,若你明日有空,可能再去京郊那半荒的院子裡?我想著明日做些豬肉包子給那幾個老……人送去。”
“好。”
“承祖哥。”
“嗯?”
李承祖專心推著車,力求不讓它顛簸。
“我見過那院子裡的老人後,心中總是不舒服。若來日萬督主也落至那等地步,我可否讓咱們的孩兒奉養他至故去?”
“在宮中時他便對我多有照顧,且你亦是他幫我尋找到的,若他真有那般狼狽之時,我想著咱們最好可搭一把手。”
可這事兒她不能自己做主,總要問過自家夫君才行。
“自然。”
李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