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不知道何時才能來到,您要是能用一張畫兒就困住厲詭,或是把它嚇走,那是再好不過了……”
說著話,黑三輕飄飄地從床板一側走開,往對側的耳房裡取紙筆去了。
跪在他們母親屍身側方的兩個幼童,一齊轉頭看著吳道玄,他們的眼睛裡,眼白似乎過於多了些,以至於眼仁都只有黃豆那麼大的一團。
吳道玄看著那衣袍之下、雙腳都未怎麼挪動,幾乎是直接略過地面,往耳房去的‘黑三’,再看看跪在床板側方、兩個面色慘白、眼中眼仁近乎於無的童兒,他心中駭然,便是先前喝了再多的酒,此下也直接醒酒了!
可他卻不願醒酒——
此下還不如直接醉死過去!
——黑三和他的兩個孩兒,今下縱然不是詭,也必已經被詭附身了——吳道玄現下腸子都悔青,當時還正常的黑三勸自己離開之時,自己為何偏偏要賣弄?
這下子,說不定要把命都丟在這裡!
一念及此,吳道玄攥緊了手裡的酒葫蘆,想著與其被詭害死,不如直接徹底醉過去,在醉酒中被詭所殺,死就死了,總歸沒那般痛苦——他直接將那酒葫蘆口杵到嘴邊,往喉嚨裡強灌了滿滿一葫蘆酒。
此酒乃是上好的‘梨花春’,系裴旻將軍贈於吳道玄的名酒。
其遣家僕送了十壇到吳道玄居處,吳道玄隨身帶了這滿滿的一葫蘆,一路半喝半倒,倒還剩下大半。
依吳道玄的酒量,只這大半葫蘆酒,倒還醉不倒他。
然而他先前本就處於醉醺醺的狀態,此下又痛飲大半葫蘆‘梨花春’,酒勁猛地衝上來,直接將他先前漸漸清醒的意識衝了個七零八落!
天地俱在旋轉!
吳道玄置身於這交相旋轉的天地間,搖搖晃晃,根本穩不住身形,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就看到裴旻捧著端著一道矮桌到了他跟前,那膚色漆黑、如鐵塔般的漢子,在吳道玄眼前忽地變作了一瘦長臉兒、面色慘白、一身紅衣的女子,女子眼神綠瑩瑩的,直勾勾地盯著他,並不言語。
他便揚首看著那女子。
一陣陣侵入骨髓的寒氣從紅衣女子身上飄散過來,吳道玄當即抱住了膀子,口中直叫嚷著:“冷!冷!
冷死老夫了!
黑三兒!黑三兒!
裴旻將軍!快舞劍,快舞劍!”
也不知是他的叫嚷聲‘叫醒’了黑三,還是其他未知情形,變作瘦長臉兒紅衣女子的黑三,驟又變了回來。
其看著坐倒在地的吳道玄,一時害怕地催促吳道玄:“您怎麼還在這裡?!
我家裡有詭啊,吳供奉!
快走罷,快走吧!”
一時又笑吟吟地向吳道玄說道:“還請您作畫一副,用您的畫作,幫我們鎮住那個鬼祟……”
“這又有何難?!”
吳道玄斜乜了那笑吟吟的黑三一眼,當即抓起矮桌上的大筆,飽蘸濃墨,揮毫起筆,在紙上留下大灘大灘墨跡!
那支墨筆,在他手中好似化作了刀槍。
他口中唸叨著:“老夫殺了你這惡詭,殺了你這惡詭……”
手中毛筆不停,勾畫出一面目猙獰的魁梧紅袍男子,那男人赤面飛須,實與裴旻將軍面貌有些類似,此時紅袍男人一手併成劍指,指向前頭虛空,一手抓起寶劍,舉過頭頂,同樣朝前頭虛空貫刺而去!
闢除邪精,斬魔殺詭的意蘊自畫作上蒸騰而起!
這一個剎那,吳道玄的性識好似飛騰出了軀殼,與畫中神人合匯——舞劍圖跟著就活了過來,畫中神靈飛起一道劍光,直朝前頭的瘦長臉紅衣女子貫刺而去——
那紅衣女子嚎啕一聲,化作一團赤血朝遠處躲避!
然而神靈劍光矯健如龍,終究比那鬼祟速度更快,一剎那將它釘穿,直釘在了牆壁上!
堂屋中,陡有天光傾照而來。
整個屋舍豁然大亮!
屋牆上,正有一副‘神靈舞劍圖’張貼於彼處,畫中神人赤面飛須,一手持劍舉過頭頂,劍尖之上,沾染著一團血汙!
床板上被一塊粗布蓋住的屍身化作膿水,在粗布上浸出一個模糊的人形。
濃烈屍臭充斥於亮堂堂的堂屋中。
黑三以及他的一雙兒女倒在床板四周,此時胸口起伏,尤有呼吸。吳道玄踉踉蹌蹌地起身,才走出堂屋,便猛地大口嘔吐起來,緊跟著撲倒在堂屋臺階下,直接醉倒了過去,不省人事。
此時,數騎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