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俠講到這裡,嘆了口氣,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然而,在維新派的核心人物中,康有為卻是為數不多,得以安享天年的一個。相對慷慨赴死的戊戌六君子,老天爺對他可算是不薄。” “是啊,特別是譚嗣同拒絕了友人的幫助,放棄生的機會,決定以死來殉道變法事業,以激勵後來者,真的是做到了捨生取義、殺身成仁。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這是譚嗣同在獄中牆上刻下的那首詩,至今仍然傳頌不息。 我記得,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了。那些被捕的青年們,在入獄時毫不畏懼,個個高喊著,願為譚嗣同。光是想象,那場面實在令人肅然起敬。 我想,1898年,戊戌六君子為中國的救亡圖存,所流的血沒有白流。譚嗣同他們雖然死去,但他們的精神卻流傳下來,且薪火相傳,不斷激勵後來者,走在變法圖強的路上。 正如他所說的,明天的事,就留給明天的人去做。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慷慨赴死。” “沒錯!除了激勵後來者,戊戌六君子的死,還為後來者鑑,重新開闢了新的變革之道。 就像一本武俠小說中所寫的一段劇情,郭嵩陽替好友李尋歡迎戰勁敵荊無命。 結果不敵,被荊無命刺中二十六次。但郭嵩陽在臨死之前,拼盡最後一分力氣,將自己連人帶劍插入山石,以便李尋歡能夠從他的傷口中,觀察出荊無命的奇詭劍法。 所不同的是,郭嵩陽是為友以身試劍,然譚嗣同六人則是為國家以身試劍。 俯身察看戰友模糊的血肉後,一部分維新派頓然醒悟,想寄希望於清廷上層,進行從上至下的不流血的改革變法,來實現中國的富強,是行不通的。 他們開始發動民眾,開啟從下至上的流血的革命,來掀翻帝制。 比如,譚嗣同的發小兼戰友——唐才常,他悲痛譚嗣同的慘死,開始廣泛聯絡各地維新派人士,籌建中國議會,發動民眾,建立自立軍七軍。 1900年7月,唐才常的自立軍在湖北的漢口、漢陽,以及安徽、江西、湖南同時起兵。 但由於叛徒告密,自立軍的總機關不久被張之洞的軍隊所掌握。唐才常等三十餘人被捕。失去指揮中心的各地自立軍很快就自行瓦解,各自散去,起義失敗。 在獄中,唐才常和譚嗣同等人一樣,不懼生死,談笑風生,並在獄中題詩——剩好頭顱酬故友,無損面目見群魔。 臨刑前,唐才常又留下絕筆詩——七尺微軀酬故友,一腔熱血濺荒丘。 他用最後這兩首詩致敬了自己的平生摯友——譚嗣同,表示自己也在捨生取義的路上。 如果說,譚嗣同為中國之變法,流的是第一滴血,那麼唐才常流的便是第二滴血。 唐才常和譚嗣同相知、相交二十餘年,同為湖南瀏陽人,同是三十三歲赴死。 國家的積弱,相同的志向,深厚的友誼早就把兩人的命運緊緊綁在一起,生死相隨,風雨同路。 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然而,這件事情上,往往是說的人極多,做的人極少。 所幸,譚嗣同死後的十四年,唐才常死後的十二年,中國帝制的大廈轟然倒下。 革命的種子一旦播下,遲早有天會發芽、開花的。” “前輩,張之洞不是洋務派的代表人物嗎。他們洋務派為什麼不能和維新派走到一起?” “哦,這個事情說來話長,時間要從1839年說起。1839年前,當時的國人都做著一個夢——天朝上國的夢。絕絕大部分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子的,也不想知道。 恰好這一年,林則徐以欽差大臣的身份來到廣州禁菸。有一次,一艘名為杉達號的英國商船被颱風打翻,船員被當地軍民搭救。 林則徐便去慰問,順便透過洋人的翻譯,和船員們閒聊。這一聊,就把林則徐對外面世界的無知暴露了,所問、所說鬧了許多笑話,引起船員們大笑。 其中一個船員感慨地說道,大清的欽差大臣對世界的瞭解,還遠遠趕不上我們普通的船員,真是讓人想不到。這種無知之痛,使林則徐大受刺激,他決心採訪夷情,知其虛實。 林則徐一方面開始廣泛蒐集外文報紙、書籍、地圖、知識手冊等;另一方面從那些長期與外國人打交道的廣東人中,挑選了十幾人,專門負責翻譯,並先後整理、彙編成《四洲志》《澳門月報》等書、報。 再後來,林則徐被革職後,便將翻譯過來的全部書、報,全部交給好友魏源。魏源不負重託,匯總編製成《海國圖志》,並在書中提出要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術,達到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目的。 這就是開眼看世界的開始。然而,魏源這本《海國圖志》,很快就被清廷列為禁書。 一些守舊派官員認為,魏源在書中對洋人進行了美化,有辱國體,直接將《海國圖志》列成禁書了。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