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下親弟弟,多次故意拖欠糧草,才導致前線潰敗,否則以端王之才,怎會敗得那樣慘?”
沈天樞一臉無所謂,道:“哦,這麼說豈不是要亡國了?”
童開陽:“大哥!”
沈天樞略挑起一邊的長眉,進了屋,用僅剩的一隻手給童開陽倒了碗水喝。
童開陽心不在焉地端起來抿了一口,險些當場噴出來——沈天樞居然給他倒了一碗冷透了的涼水,連點碎茶葉梗都沒有,涼水透亮清澈,誠實地亮著碗底一道裂痕。
再看沈天樞這偌大一間會客的書房,除了尚算窗明几淨之外,幾乎堪稱家徒四壁,文玩擺設一概沒有,書架上稀稀拉拉地放著幾本武學典籍,鬧不好還是他自己寫的,一張破木頭桌子橫陳人前,桌面攢了足有百年的灰塵,漆黑一片,看著就很有“嚼勁”。
書房裡靜謐一片,既沒有伶俐的小廝,也沒有漂亮丫鬟,童開陽將鼻子翹起老高,聞不著半點多餘的人氣。他不由得一陣絕望,感覺今日從沈天樞這裡怕是討不出什麼主意了。
一個尚算位高權重的人,竟能活成這副寒酸樣,那麼他可能是克己勤儉,也有可能是心如磐石,什麼都打動不了他。
雖說“覆巢之下無完卵”,但是像沈天樞這樣的人物又豈能以“卵”視之?哪怕曹氏國破家亡,趙淵可著王土疆域追殺他,於他也沒什麼威脅。
果然,沈天樞說道:“亡國就亡國,我是先帝的狗,他既然死了,也沒留遺言說讓我接著給朝廷賣命,那麼旁的事便與我無關。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就忙你的正事去吧,別擾我清靜。”
童開陽:“……”
他正想搜腸刮肚出幾句說辭,突然,沈天樞抬頭,一雙目光鋼錐似的穿透木門與小院,直直地射了出去。
童開陽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過了片刻,才分辨出一點十分微弱的腳步聲,他當時便不由得汗顏,隱約感覺到沈天樞自從不管俗事之後,於武學一道,好像邁上了一個他們摸不著邊的臺階。
沈天樞坐著沒動,輕輕一拂袖,書房的木門自己“吱呀”一聲開啟了,直到這時,一個人影方才落到院門口。
沈天樞眯起眼道:“想不到我沈某人府上也能有不速之客,這倒是新鮮。”
院外那人聞聲,踱步進前,身形便落入房中兩個北斗眼中,來人一身風塵僕僕的布衣,頭上戴了一個連下巴也能遮住的巨大斗笠,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卻還是能一眼被人瞧出身份來——能胖成這樣的人畢竟不多見。
童開陽驀地起身,失聲道:“端王爺!”
曹寧掀開斗笠。
他一張臉長得白白胖胖,原本像一個潔淨無暇的大饅頭,此時卻是滿臉的汙跡與傷痕,成了個被人割了幾刀、還扔進泥裡滾了一圈的髒饅頭。
可即便狼狽成這樣,他的肩背竟還是直的,拖著一條傷腿緩緩走路的樣子也竟然還很從容。
“喪家之犬,不請自來。”曹寧簡略地一拱手,嘆道,“叫二位見笑了。”
沈天樞端著一碗涼水,腚下如有千斤,坐著沒動。
童開陽可不敢像他一樣拿大,連忙迎了上去,將曹寧讓進裡間。
曹寧拖著一條傷腿,擺手謝絕攙扶,道聲“叨擾”,便一步一挪地進了沈天樞的書房。
沈天樞瞥了他一眼,不十分客氣地說道:“你四肢負擔本就比尋常人重,功夫又稀鬆平常,此番腿上傷筋動骨,之後又接連奔波,氣血凝滯不通,我看往後也未必能恢復,說不定得瘸著走了。”
曹寧神色不變,笑道:“沈先生,一個人倘若長成我這模樣,多一條少一條瘸腿也沒什麼影響。”
童開陽怕沈天樞又出言不遜,忙插話道:“王爺何以獨自上路,既然已脫險,為何不回朝?”
“我皇兄早想收我的兵權,一直沒有由頭,好不容易逮著這麼個機會,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曹寧坐下,舊木頭椅子“嘎吱”一聲響,他自嘲一笑,又道,“這回我自己落人口實,沒什麼好說的。我這些年多少攢了點人,倉皇敗退時沒來得及與他們交代好,皇上必然差遣不動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必更是惱我,一旦我露面,除了獲罪革職軟禁京城,沒別的下場了——這倒也沒什麼,只是皇上手中那些所謂的‘可用之將’,多不過趙括之流,任他胡鬧下去,恐怕……”
童開陽聽他這話音不對,有點大敵當前仍要兄弟鬩於牆的意思,當下沒敢接茬,拿眼角瞥沈天樞,卻見那北斗之首卻依然捧著碗破涼水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