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從女人身邊奪走的怪物。被腐爛到骨子裡的安土精心餵養,吸盡男人的□而成長起來的妖花。果然惡棍群集的巢穴就會生出惡魔來呢。”
冷冷陳訴著的聲音,不曉得在平靜的表面下蘊藏著怎樣的暗流。於是另一個女人笑了。
“你不也選擇了變成安土的一部分麼?還是說你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噁心而後悔了?怎麼?你,還有回頭的餘地嗎?”
“開什麼玩笑?安土這地方,只要踏入一步,連剛生下來的孩子靈魂也是骯髒的:‘那個’不就活生生地擺在眼前嗎?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也知道我會怎麼活下去。所以,你”女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沉,帶著嘶啞的挑逗,“不要以為我不明白你在想什麼。不過沒關係,睡不著的時候儘管來找我好了,我當然瞭解,很多時候女人比男人還要好的多。”
“吸不到男人的血,女人也不放過嗎?”
“如果可以話,我連自己的血也吸。”
“你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貓有貓的生存之道,狗有狗的;你有你的生存之道,我有我的。我不在乎我是個什麼人,□也好、惡棍也罷,渺小、骯髒、卑賤,活下去就好了。我可不甘心就這麼死啊!高高坐在天上說著甜言蜜語哄騙世人的那傢伙等著我下地獄呢,所以哪怕嚼著泥土我也會活給他看。”傲慢的語調卻意外地以嘆息結尾,“‘那個’是一樣的吧?留在安土卻不肯死去的人,都是一樣的吧?惡棍算什麼,變成惡魔也無所謂。將要在安土度過漫長歲月的,一定不能是人類呢。”
“居然還沒死啊。”另一個女人的話混合著突然刮過街道的風,像是要切開面頰般地寒冷,“你的心,居然還沒死啊。就算死過心,也殘留著餘溫,說不定你的屍體還會冷得更快一些。我看我還是不要在死人身上浪費錢財的好。”
“不但老老實實聽我說完,而且老老實實提出忠告。”女人笑了,“你的屍體,不會比我冷得慢的。”
“……說得有道理。去你家後院挖個雙人墓坑吧。”
靠在一起的裙襬突然同時變換了方向,男孩這一次是沿著圍裙的皺摺見到了那抹淡紫。他聽見馬的嘶鳴,然後是男人粗壯的嗓音;鎮長家大門的黃銅鎖釦的咬合聲傳來後,靠在一起的裙襬約好似的離開了。
☆、安土鎮(上)2
男孩把掩飾用的假磚挪回原處,一瞬間重回黑暗的懷抱。滑下高高的貨架後才發現,為了保持平衡而抓住窗臺的右手已經痛到麻木,他差點以為捲曲變形的指頭以後都會保持這個僵硬的樣子。
可是一旦滾燙的血液流過,手指很快就會恢復原狀。他摩擦揉捏著冰涼的指尖一邊這麼想著。
他也曾夢想過擁有不一定精緻美味,卻能一口氣吃到飽的食物;嚴冬的時候沒有面板裸露在外,頂著風走也不怕;屋子裡有床,配有一把椅子的圓桌開門就能見到。
然而就是這樣簡單的東西,沒有錢都不行。在連自己的血肉都不放過的安土鎮的飢渴面前,金錢如同倒進水裡的鹽一樣,無論多少都還是不夠。
『將要在安土度過漫長歲月的,一定不能是人類呢。』被女人們留在原地的交談又響了起來。
那抹豔麗的淡紫輕輕地浮動著,將耀眼的冬陽從黑暗深處拉出來,在眼前慢慢鋪平。
他知道鎮長家有個和他同年的男孩,是鎮長某次外出時親自帶回來的,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有了只能用模模糊糊來形容的印象。
無法選擇而不得不出生在安土的小孩子的生存之道,和雖然不知就裡卻已然踏上安土土地的小孩子的生存之道,是相同的嗎?
至少那孩子不用像地鼠一樣,躲在冰冷窒息的地下咀嚼偷來的硬麵包;當他長高以後能穿上班老爹送來的合身的衣服,坐在紅木的書桌前閱讀撰寫在羊皮紙上的文字;他用金制的餐具把銀製盤子裡的美味餐點送進嘴裡,晚上睡在能襯托他美麗頭髮的絲綢被單中;他不用拜託壞脾氣的農夫讓他幹些粗活以換取清水一樣的濃湯,當然更不可能討好木欄裡的牲口讓它們在他搬走些許乾草的時候不要出聲。
如果可以去憎恨就好了。
沒有庇護者、沒有安身之處,年紀太小而沒有足夠的力氣擔負合適的工作,不甘心也只能在野獸的群落中掙扎求生,被欺負、被嘲笑、被背叛……即使這樣也還是想活下去,不願已然獲得的生命因為安土的遺棄而失去。
為什麼自己一定得承受這樣的命運呢?僅僅因為自己出生在安土嗎?同樣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人,不是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