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的岔子就好。他再一次提起了魏世成和那個燒鍋爐的張大爺。盧隊長本想是安慰他,不想讓他失去希望,他相信以後可能會有機會的,但是他現在不好說,他只能和他說不要著急,總是可以全部搞清楚的。張文光當然不知道其中的複雜情況,他希望能儘快找到魏世成和張大爺,這是他心中的一個夢。
1953年下半年的一天,地質隊駐地的當地鎮領導派人來找地質隊領導。地質隊新來的領導接待以後,便派人找來了張文光和山田秀子,在向他們介紹了一下鎮裡派來的那位樸實的幹部之後,就進行了迴避。然後就由鎮裡派來的幹部直接和張文光及其妻子山田秀子談話。談話內容很簡單,開門見山,就是讓山田秀子回國。秀子向來人解釋說:“我從小跟著父親,父親八年前就去世了,我回到日本,再沒有其他親人可以投靠。”她其實是在央求這位專程為她而來的大員能網開一面,讓她留下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的要求是——你,必須回國,回到你的日本去。”來人斬釘截鐵地回答,看來是沒有什麼可以迴旋的餘地了。張文光並沒有說什麼,其實他已經看出了必須讓秀子回國才是這位大員今天來的最終目的。張文光看著開始抽泣的秀子,無奈地勸道:“別哭,我們回頭再和領導商量商量。”幾乎要哭出聲來的秀子滿心委屈地說:“我沒做過任何不好的事情,我是堅持中日友好的。”來人有些不耐煩:“要是做了什麼壞事,就沒這麼客氣了。”他急不可奈地把張文光拽到一邊小聲地說:“日本人可是咱們的敵人,讓他們回國是對他們的優待。再說,現在國際形勢也緊張,朝鮮戰場說不定還要開戰,日本的首相吉田茂支援南朝鮮。讓她回國是執行政策。你是中國人,必須堅決執行這個政策。”他向張文光講了一大堆他認定的道理,在他看來,張文光肯定是立場不清、敵我不分的那種。臨行時,這位鎮長派來的幹部還嚴肅地說:“這是最後一批。具體時間我們會通知你,估計最多就有一個多星期的準備時間了。”
鎮上的大員走了以後,張文光專門找隊領導談了關於秀子回國的問題。隊領導回答說:“我們也無能為力呵。”“那我到省裡,和局領導談一下,行嗎?”張文光懇請隊領導允許。“你千萬別給領導找麻煩!”隊領導接著說,“據說局裡有人知道你在解放前幹過地下工作,也知道山田秀子和她父親在中國的所作所為,所以才拖了下來。你要是再去找他們,那不是要他們的好看嗎?再說,我們在哪裡工作,就要接受哪裡地方的領導,這你應該懂呵?!”是啊,此話有理,領導已經無能為力了,再找上門去又有什麼用?能逼著領導犯錯誤嗎?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張文光和山田秀子來說那是非常嚴酷的。他們必須在三五天內安排好這個家,收拾好秀子回國要帶的東西,還有,更重要的是如何向孩子們解釋?說媽媽出遠門?他們能接受嗎?將來還能見面嗎?秀子回國以後又該怎麼生活?張文光和秀子想都不敢多想,他們只有痛苦地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生離死別,對於他們和他們的家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事情。簡直就和天塌下來一樣。
這一天終於不如人願地來了。他們接到了通知,明天早上9點到縣裡集合,然後統一安排去天津塘沽港上船。這一夜,張文光和山田秀子都沒有入睡。他們想著這麼多年是如何度過的,他們從相識到相愛到結婚生子,他們同甘苦共患難。他們想起了當年在船上兩人會心地一笑,更想起了他們共同為抗戰勝利所做的努力。山田秀子尤其想起了她的父親,她在半夜時分自言自語道:“爸爸,我們本不該到中國來的,是吧?”張文光可被瞎壞了,以為她一定是精神不正常了,急忙問了一句:“你沒事兒吧?”他看見了秀子眼角的淚水,方才勸慰道:“睡吧,快天亮了。”
“你們以後可怎麼過呀?”秀子說。
“我帶著孩子等你回來!”張文光說。
“回不來了!還是儘早再娶一個吧,孩子們也需要有個人照顧。”
“你要是回不來,等孩子們長大了,我讓他們到日本找你去。”
“我想啊,還是把富國帶走吧,太小,你帶不了。再說,也算是給我身邊留一個做伴的。”
“啊啊,帶走吧!就怕孩子跟著你受罪。”
“咳,受不受罪就不說了,在哪兒都是受罪。等以後長大了,有機會我就託個人把他再帶給你,總是你們張家的骨血嘛。”
說著說著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天亮了,他們發現女兒張秀如竟然一夜沒睡。到底是長大了一些,心裡有說不出的苦痛。她想抱著媽媽好